他明里暗里都劝过萧渊不少次,让萧渊早日离开此处,回到南朝才是正事。
可这萧渊,没有一次是听进去了的。
也许在别的事情上,萧渊依旧拥有他一贯的冷酷镇定与缜密,他的判断依旧精准无误,纵然身在千里之外的青阳,亦能影响着帝都城里的局势。
不光如此,他还站在梁玖之身后,引导着他夺取北梁的权势,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排布他的棋盘。
可是在去留这方面,他出尔反尔,又是为了哪般?
最初萧渊留下,是因为白日庭,后来是身体出了一点儿小问题,便让他给调理着。
至于萧渊为何偶尔脱力,他也不太清楚,这情形虽然不常有,也就几天才出现一次,但对于萧渊而言,却已经是不能放心的意外。
他并不疑心是南宫透做了什么手脚,也不觉得如今的南宫透还犯得着与他耍这等花样,只直觉这其间应有些曲折。
因而他一面在此处调理着身子,一面靠飞鸽传书掌控着南朝局势,一面监控着白日庭,同时也顺便陪着南子凉……
说起来,这也不是刻意为止,而是这几间宅子,原本便是南宫透以前在北梁居住过的旧宅。
纵然与南子凉等人为邻,也不妨害他什么,他只是想着此处偏僻便住在此处,谁在左右,这一点并不重要。
邻里之间互不往来地度过了些时日,直到梁玖之前来青阳,被南子凉偶然瞥见真容,接着她就注意到了这位邻居,才有了接下来的交往。
而原本萧渊预定的离去时机,则一而再,再而三地后延。
言语打发了南宫透的质疑,又问了一遍李仪佑来此的目的,萧渊擦拭干净面上残留的药物,复又清理手上覆盖的伪饰。
细细地洗干净双手,他缓步走到窗边,清透的日光照在他俊逸的脸容上,呈现一种空灵高远的气韵。
他留下来的理由,南宫透不会明白。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尚未能完全彻底捉摸清楚。
最初假冒南宫透去接近南子凉,只是源于心底的一些震动,他惊讶于她决绝的放弃,甚至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如她所言,彻底的放下自己。
再往后的相处,又是因为什么呢?
萧渊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中流动着沉思的神色,冷静无比地分析着自己的心思。
这些时间以来,他已经想过许多次,他不是别人,他内心的强大凌越于一切之上,他不会让任何外物遮蔽他的双目,模糊他的心志。
包括南子凉。
他极尽全力的审问着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南子凉,倘若一旦发现自己真的动了心,他都会挥动决然之剑,斩断情丝。
可是这一回,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做不到了。
难道是因为权力的巅峰,真的太过于孤独了?
孤独到他需要一个人陪着自己?
又或者是说……那些年的虚情假意以及对她的爱护,都已成为了他戒不掉的习惯?
真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