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何时来的?”他问。
肖庞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回道:“今日巳时来的,她来时刚好碰见了裴娘子,便闲谈了几句。”
江琊捏着红豆酥的手指一紧,即便细微,酥脆的表皮还是扑簌簌地落了渣。
他看着暗色衣衫上沾染的碎屑,只觉一阵烦躁。
“她又怎么闹了?”
“闹?阮大小姐没闹啊?”肖庞茫然。
“没闹?那她与裴梦琴怎么说的?”
“阮大小姐问过裴娘子的遭遇之后深表同情,便带她去阮府避难了。”
此言一出,江琊便愣住。
一个为了嫁给自己、连亲妹妹和未婚夫都敢下药设计的恶毒女子,怎么可能与潜在的情敌和睦相处?
他脑中不可抑制地冒出许多猜测,当下面色更沉几分。
“去将人接回来。”江琊冷声说道。
“这不好吧。主子今日不就是为了躲裴娘子才外出的吗?这要是接回来,自己麻烦不说,也肯定会叫阮家小姐多思、以为你们真有什么。”
“总好过人死在她手上。”
“不、不会吧。”
肖庞虽不得不承认,在阮南舒带走裴梦琴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她的用心,所以江琊回来时,他才会如此紧张地禀报。
可印象这东西,总是会在相处之中产生变化,对于肖庞这样一个吃货来说,那几盒点心足以让他动摇,竟也为阮南舒开脱起来。
“小的虽才与阮家小姐相处几日,但总觉得她不是那种恶毒的人。何况以阮大小姐的性子,她若不喜欢,哪里能装出那般亲近的模样?”
这话倒是在理。
江琊一时没再说话,而是将红豆酥送入口中,似在沉思。
红豆酥被烤的微微泛黄,刷着蛋液的地方,更是有焦糖一般的色泽,精致小巧。
因为在食盒中放了一会儿的缘故,外皮褪去热度变得酥脆,一口掉渣。
但内芯却与外壳截然不同,香甜绵软,入口即化。
甜食总能抚平烦躁的情绪,他端起茶盏解腻,可平日觉得馥郁沁人的茶香,此时却差强人意,稍显不和。
“越州送来的那两箱荔枝,你放哪儿了?”
肖庞这才松口气,“荔枝不易存放,都在冷库放着呢。”
“留一盒,剩下的送去阮府。她先前说想酿果酒,我还不曾尝过。”
肖会意,忙不迭去冷库取荔枝送去。
“小姐,肖庞送东西来了。”
傍晚,晚淇和晚浓便抬着箱子进了汀兰苑。
那箱子凉冰冰的,外头还有水汽,过处一片湿痕。
阮南舒放下笔,好奇地凑上前去,“送的什么?”
“说是南越那边的果子,叫什么荔枝的,奴婢也没听说过。不过肖庞说,这果子能直接吃,也能做荔枝酿,侯爷最喜欢的便是这种酒了。”
箱子被打开,露出里头红褐带刺的果子,冰爽更是扑面而来。
可比起这前世吃惯了的荔枝,最让阮南舒激动的,还是那下头的冰块。
“这大夏天的,哪儿来的冰?!”她惊讶问道。
“夏日的冰肯定是冬天存的啊。咱们府中也有冷库,每年冬日都会存冰,以供夏日消暑之用。”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那明日你们去替我多取些冰来,我给你们做冷饮。”
说着提起一荔枝,借花献佛,去裴梦琴那儿刷好感。
“琴姐姐住得可还习惯?”
到了偏院,阮南舒探进身去,将碟子放在桌上,“我来给你送些荔枝。”
“荔枝?”裴梦琴意外,“自打我来北城,可有段时间没见过这越州的荔枝了,你是从何得来?”
“侯爷送的。琴姐姐一下就能辨出产地,可是幼年也在越州?”
话问出口,似勾起了她不少回忆,叫那面上常挂的笑意,也染上几分感慨。
“我自小在南越长大,因喜食荔枝,家中就种了一片荔枝园。于是每到夏日,总有孩子偷跑进来摘,侯爷也是其中一位。不过因为家母觉得他生得好看,总舍不得赶他走,渐渐地,这才熟稔起来。”
听她描述,阮南舒脑中也构想出了这副场景,不自觉微微勾唇。
“那侯爷小时候,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板着张脸冷冰冰的?”她好奇问。
“我倒确实没见他笑过,但我娘说,能做出爬墙上树偷甜果儿吃的孩子,总归沉稳不到哪儿去。想必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柔软的一面吧。”
“那还真是从小就有偶像包袱。”
“偶像包袱?”裴梦琴没听懂这个词儿,可还是忍不住觉得伤感。
“我虽不知你说的偶像包袱是何物,但背负如此血海冤仇,确实是个太过沉重的包袱。”
言语中颇有几分心疼。
系统此时突然说了句风凉话,“宿主瞧瞧人家,一盘荔枝都能共情,你倒好,关注的都是人家偶像包袱重。再这样下去,可真要被白月光取而代之了。”
阮南舒微微一愣。
“他有白月光,我怎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