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琊这二十多年虽说不算阅人无数,至少也是独具慧眼。
这还是第一次与人面对面,他却不知晓对方究竟是醉了还是装的,咬牙深思之间,他还真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
可阮南舒并不知晓,她甚至心大地一觉到天明,令江琊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试探地睁一只眼。
等到次日天光大亮她醒来时,半点尴尬的记忆也没想起来。
“我昨儿喝了多少,怎么头这么疼?”阮南舒揉着额角,迷茫问道。
来伺候她的晚浓刚拧好帕子转身,见到她的模样,当即便吓了一跳。
“小姐怎么摔成这样?快别用手碰,奴婢去打点凉水来给您冷敷。”
晚浓边说边往外跑,光是瞧那急切的模样,就知道伤得不轻。
阮南舒让晚淇拿了铜镜给她,才隐约看见额头肿起了一个老大的包,又圆又亮,十分滑稽。
“这谁干的?”她有点懵,想了半天,脑中才出现一个可疑的人物,“我昨儿似乎见到江琊了,是不是他?”
晚淇昨晚走的早,又秉持着不打搅小姐好事的原则,哪知晓后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眼看着这猜测快伤及“小夫妻”感情了,她赶紧劝说。
“应当不是侯爷。昨儿个晚上小姐喝地人事不知,得要人扶着才能站稳,侯爷不放心特意留了半夜,见小姐睡着才走。”
话中究竟带了多少撮合的意思,不得而知。
阮南舒想想江琊也不是这样的人,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喝醉了摔的,没再计较。
“那侯爷回去没?”她问。
“昨儿实在太晚了就没走,眼下应当在偏院。”
阮南舒闻言点了点头,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就瘫在那儿由晚浓给她冷敷。
等包没那么严重了,她才起身去找江琊。
谁知并不凑巧,刚进偏院没几步,她就看见江琊与裴梦琴正在说话。
树里夏荫正浓,树外艳阳高照,和煦清风微微吹拂,差不多年岁的青梅竹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句一句皆在追忆共同的往昔。
阮南舒脑中莫名就闪过了原书中这段描写,它虽本应出现在长风楼,可放在此情此景,却莫名合适。
脚步倏然停住,她着实不忍上前打扰这和谐的氛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两人间的气氛并没有那么和谐。
“今日你就搬出去,住处我会替你安排。”江琊冷声道。
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独断专行之人,是以解决裴梦琴的困境时,他并未带有商量的语气。
可若是一两日之前,裴梦琴或许会心存感念,顺应他的安排。
但眼下听见这话,她只觉得有些为难。
“南舒妹妹让我在府中长住,还特意为我搬了家。如此盛情着实难却,侯爷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此言一出,江琊便微微蹙眉,“你二人何时如此亲近了?”
“我与南舒妹妹是真心相交,所以熟络地快些。”
“她没为难你?”
裴梦琴不由疑惑,“侯爷何出此言?据妾身所知,南舒妹妹性子和善、与人为乐,对不熟悉之人尚可热心相待,不该是轻易为难人的脾性。侯爷莫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误解?
江琊不由想及过往听闻、见闻中的阮南舒,与裴梦琴口中的“南舒妹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再想想昨夜的阮南舒.......江琊忽而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欠缺了解。
是以摆了摆手,没再劝说裴梦琴离开。
却说厨房那边。
在瞧见二人在院中聊天之后,阮南舒便很自觉地退了出去,转而来到小厨房。
晚淇对她的退出尚不理解,一边替她打着下手,一边发问:“到底是孤男寡女,小姐就这么放心,留他们单独相处了啊?”
阮南舒耸了耸肩,“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倘若真能生出情意,也不是我能拦得住的。不如顺其自然,这样我两边都不得罪,何乐而不为?”
语气是十足地浑不在意,让晚淇一时之间还觉得,或许自家小姐真有那么大度。
可一转头,瞧见阮南舒下刀飞快、盘里的辣椒也越积越多,便不由沉默——
要真不在意,至于放这么多辣椒吗?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做好了三菜一汤之后,阮南舒的心情从内到外都平和下来。
她甚至还能哼着小曲儿,将精致的菜肴摆上桌,招呼江琊吃饭。
“今儿起迟了,只来得及做这些,侯爷先简单吃一点吧。”
江琊从她手中接过筷子,好歹道了谢,才看向桌上的菜式。
炒菜心苍翠欲滴,炝土豆油亮金黄,冬瓜汤莹白透澈,且看卖相,便与大酒楼中的不相上下。
最特别的,要数那道酸汤肉片。
鲜艳的金汤之中,莹白如玉的肉片起起伏伏,入口只觉肉片滑嫩酸香,汁水浓密。
就是,太辣了些。
“侯爷,味道如何?”阮南舒明知故问。
江琊原是想提些意见的,可当对上那双幸灾乐祸的眸子,便都明白过来。
是以嘴硬说了句“不错”,便不动声色吃了起来。
阮南舒颇觉无趣,撇了撇嘴,专心吃饭。
可等她落筷时,江琊却又开了口。
“何为渣男?”
阮南舒最后一口汤没咽下,直接呛咳起来,没一会儿便脸色通红、眼底湿润。
她试探着看向江琊,小心问道:“为何这么问?”
“昨日你酒醉时,拉着我一口一个渣男、负心汉。后者我知其意,但前者,我却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