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文的骑兵队一出现,立刻在太和殿前引起了万众瞩目,远征外蒙的两个步兵旅一个骑兵团,统共八千余人的观摩队伍,一一向他们行着注目礼。
“边防军独立支队李焕文向总司令报到!”李焕文今天穿了一身整洁的北洋骑兵军官服,马靴擦的锃亮,指挥刀斜跨在腰间,一双眼睛里净是嚣张!
他的名字在整个北洋军界里已经小有名气了,上到指挥官下到士卒,几乎人人都听说过,此刻见了真人,这才恍然大悟,甚至有人低声惊呼:“没想到此子如此年轻!”
徐树铮很是满意,不过依然斜着眼瞟了靳云鹏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归队!”
“是!”李焕文高呼一声,随即转身喝令归队,一众骑兵调转马头,齐刷刷的折返,整齐划一的队列加上光耀闪烁的刀柄,让这支队伍在万人之中依然显的鹤立鸡群!
只不过,说实话,他们确实显得规模小了许多,待站稳了勒住缰绳,简直淹没在了浩瀚将士中了。
各军事主官都站在台前等待检阅,李焕文身边的是边防军副总司令高在田,高在田身边则是第三混成旅旅长褚其祥,褚其祥长的跟黑旋风李逵似得,一脸的护心毛横七竖八,直顶的军帽好像飘在脑袋上一样。
少顷,段祺瑞和徐世昌来了,整个太和殿前庄严肃穆,北洋军歌嘹亮,旗帜猎猎作响,各位民国长官一一上台演讲,内容冗长繁琐,听的这些丘八们各个昏昏欲睡。
最后,终于轮到徐树铮讲话,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一个命令:“全体都有!稍息!”
“哗!”一声,台下立刻做了响应,听了大半晌的辞藻,这会终于到了军人的模式里,徐树铮虽然骄横,但却极为了解军人的心态,此刻,整个场面更加显得军容威武!
“处事以静!处己以诚!”徐树铮善于进行精神训话,一开口就是常常挂在嘴边的名言,北洋军尤其是边防军将士对这句话更是了熟于胸,他一开口,下面就跟着大喊。
“处事以静!处己以诚!”
徐次长的话很简短,无非逃不过克己求学,勿生多事只求克复一类的话,言毕,立刻让参谋拿来一份名单,这一份名单就是此次出征外蒙的机构设置名单。
机构设置名单中基本延续了边防军的设置,参议室、参谋处、参事处、军需处、军医处、秘书处、电务处以及司令部的组成,不过,令人感到吃惊的则是徐树铮不但设置了军队的必备机关,还外加了几个语文班、蒙文班、俄文班、英文班、经义班等。
这里站着的一帮人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丘八,他们一贯认为打仗就是打仗,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学习班干嘛?
他们有问题,徐树铮也不作答,一一请出了各班教习与大家见面,除了有一个蒙文班教习未到之外,其余全部到齐,更让所有人吃惊的是那个经义班的教习竟然是徐树铮本人!
“蒙文班教习李恩和可在?”徐树铮念完名单,朝着参谋处大声问道。
显然,参谋处的人并不知道那个叫李恩和的是何许人也,大摇其头表示不知。
徐树铮办事喜欢干脆利落,如此大事竟然有人迟到,简直让他怒不可遏,靳云鹏在一边冷冷的笑着,只待看他的笑话了。
“派人去找!找到之后就地正法!你们这帮参谋处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报上人员名单自己都不清楚是何人,这成何体统!”
太和殿前回荡着徐树铮的怒吼,参谋处人员各个面如土色,身如筛糠。
正在此时,太和门前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打门外飞骑来一匹白马,而骑在白马之上的则是一个军官,那军官一张口便大喊道:“李恩和到!”
闻听此声,众人皆惊,倒不是他的名字有多么响亮,而是此人竟是个女人!
李焕文也扭头看着,等他稍微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庞,不由的心中一惊,是她?!
博尔济吉特。恩和公主来了!
恩和穿着土灰色北洋军制服,手里的马鞭轻舞飞扬,马儿奋蹄奔波,一路顺着白玉石阶上了前台,吓得众人慌忙闪躲,恩和丝毫没有顾忌,驱马便到,在离徐树铮还有十几步时,顿住了。
“卑职蒙文班教习李恩和前来报到!”恩和的军礼敬的标准,声音也极好听,都说女人穿了军装更别有一番风味,看来此话不假。
众人纷纷拿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连徐世昌大总统也有些恼怒了,一个女子竟然这般放肆,视出征如同儿戏,简直荒唐!
窃窃私语之间,段祺瑞眯着眼睛笑了,凑在徐世昌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徐大总统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见徐大总统都默许了,众人也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这台下的军人们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千奇百怪的玩意,瞪着千万双眼睛直溜溜的瞅着。
徐树铮其实不但认识恩和,而且还跟她很熟呢,当初参谋处把名单报上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重了名字,谁知这女娃子可真敢玩花样,好好的博尔济吉特不用,偏偏要起个李姓!
“恩和,又搞什么鬼?!”徐树铮向来治军极严,从不偏袒犯错下属,今个恩和迟到,不但没有受到责罚,而且还一张口就说出了这样一半怒一半笑的话,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将军,卑职既然已经归国,便要有个汉姓才好,要不然以后点起名来,岂不是既耽误功夫又绕口嘛!”恩和半撒娇半认真的回答,让徐树铮气极反笑。
“那为何要起个李姓啊?”靳云鹏忽然站出班来,笑着问道。
“嗯……”恩和拿起马鞭顶着下颚,小嘴微微撅起,似乎是在思考着问题,忽然扭头笑着扫视台下众将官,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李焕文的脸上。
靳云鹏和徐树铮随着她眼光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懵懂的、惊愕的、不知所措的李焕文!
“是他,我随他姓!”恩和笑着拿手一指,红唇白牙飒爽英姿在太和殿高大雄伟之下映衬的极为美丽。
这一次,众人心中不再是惊讶了,而是震惊了!
女子随男人姓,只有一种情况发生,那就是嫁给了那个男人!恩和自从蒙古草原来到北京,一直被上层社会名流们认定为蒙古第一交际花,她的石榴裙下不知跪倒着多少权贵,不仅仅因为她的美丽,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
恩和的父亲那木承袭和硕亲王,民国一直将他以亲王礼待之,虽然他极力主张蒙古自治,但是自从他死后,民国高层仍将其女作为中蒙之间的重要桥梁,甚至有传言说一旦蒙古归附,就将为恩和满天下选驸马,以承嗣和硕亲王的大位!
所以,只要是适龄男子,无不期待被高傲的恩和公主选中,甚至有人四十高龄了还趋之若鹜,这些人不是手中有权就是口袋里有钱,可是尽管如此,谁也没想到恩和竟然选中的是这么一个小子!
李焕文是他妈的天天踩狗屎的么?!
众人的眼神由最初的错愕转变为愤怒的时候,李焕文还停留在尴尬之中,以至于不敢抬头看别人,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眼观鼻,鼻观心。
徐树铮也是十分惊讶的,只是在惊讶之余,嘴角上却是一丝笑意,不仅仅是因为靳云鹏那个老蛤蟆终于没有吃到天鹅肉,更重要的是这个天鹅肉还是落在了自己门下人的嘴里!
复仇的爽快不过如此!
既然是恩和迟到了,那边在没有什么处罚一说了,徐树铮兴致勃勃的带着段祺瑞观看了各部队的操练后,直接宣布高在田和褚其祥即日启程远赴库伦。
高在田和褚其祥带着部队转出太和殿之后,徐树铮忽然站到高台上,面对李焕文喊道:“李焕文!一个月后,我与你在库伦相见!”
李焕文没有料到阅兵式之后就是出征,先是一怔,随即出班接令,这边刚准备调转马头回驻地收拾行囊,那边徐树铮就又开口了。
“蒙文班教习恩和随你一同前往!”
“啊?!”发出惊呼的不是李焕文,而是刘四毛人等,他们看了这半天大戏,原以为文哥又落了个红颜知己,谁知道这红颜转眼间就成了监军!
“是!”恩和不待李焕文回话,就立刻答应了。
阅兵式简洁无比,与徐树铮的治军风格相符,李焕文在丝毫没有接到具体命令之下,就仓促出军,这简直让他觉的十分儿戏,一场收复蒙古的大战,竟然跟作秀一般!
谁知,等李焕文刚到城外骑兵队驻扎地后,国防部的具体命令就到了,党少明打开一看,不由的身体一震。
“二十天纵横沙漠千里,还要在东蒙古上下造出五万大军的声势,这,这,这简直就是逼着让我们送死嘛!”
李焕文翻阅了命令,这个不到十张纸的命令里,具体表述了独立支队所要必须攻克的城防关隘的武装配备,以及各关隘所关系到的种种利害,他仔细端详半天,若有所悟,其实徐树铮所讲的便是那日在中和俱乐部他讲过的而已。
“看似艰难,实则简单,只要拿下几个重要地区,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李焕文如此说道。
“几个?司令,你好好看看,我粗粗算过,这几个地区,少说也有十几万蒙军!这还不包括俄国的白军和日本关东军啊!”党少明的话立刻在其他人中引起了连锁反应。
其实,李焕文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一次面对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十万军十万马,自己区区三百骑兵队,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