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将李焕文憋在大漠之中,这几日再加上对整个局势的判断出现纠结,随即又投入激烈战斗中,趴在雪地静待武田骑兵队的到来,这才导致了他雪盲症的发生。
此刻,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然后紧接着再也睁不开眼睛,眼泪黏黏的粘住上下眼皮,尽管使劲睁开,也不得不在刚刚有光射进来的时候,就再次闭上了!
樱井此时还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样,只是抡着马刀肆意的狂砍,李焕文步步后退,仅凭借耳边传来的风声判断敌人来袭的方位!
“唰!唰!唰!”连续三刀命中,让樱井大大的增加了信心,以至于狂吼着要结果了李焕文的性命!
之后,樱井忽觉不对,再怒视他时,才发现李焕文禁闭双眼,于是心中大喜,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提刀便刺,直奔李焕文前胸而去!
而李焕文这时还在拼命的揉着眼睛,全然不知晓危险的来临!
刀尖直奔心脏,这一刀若是下去,李焕文必将血洒当场,一命呜呼!
正在此关头时刻,斜刺里忽然金光一闪,一根长枪带着风雪“呼!”的一声袭来,不偏不倚,正中樱井的狂刀!
“啪!”刀身碰枪尖,星火闪烁,随即樱井虎口吃紧,不由得手腕一摆,刀尖竟顺着李焕文腋下刺了出去!唰!这力道尽管消弭殆尽,但依然轻松刺破衣衫,但终究没有中了要害!
长枪来的及时,而且既稳且狠,樱井扭头一看,竟是一个身材不甚高大的士兵!风雪摔打在那人的脸上,恍惚间,竟没看出来她竟然是个女子!
“李司令!”恩和上前扶住李焕文,见他是得了雪盲症,立刻将其往身后一按,长枪横在胸前,怒目圆睁直视樱井!
“快!救司令!”恩和的声音不大,但立刻在人群中得到回应!
刘四毛第一个冲杀过来,大刀左右抡着,眼睛里冒着火光,一路砍来,竟撂倒了数位日军士兵!
“狗日的!看刀!”
“仓朗朗!”一声金属碰击的声音带着一路火花,刘四毛使出浑身蛮力,一刀下去,樱井竟支持不住,连退数步!
“恩和,带文哥回营!”
……
李焕文被扶回巴彦城时,董未央被吓的不轻,望着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的他,未央双眼噙泪,又是忙着煮开水,又是拿毛巾,一阵忙活,在恩和的摆置下,李焕文终于舒缓了。
雪盲,大雪之中来得急去的快的症状,只待两三日休息,便足以了。
等天黑党少明带着一众大将回营时,每个人都围在李焕文身边问东问西,此战,独立支队仅仅凭借三百伏兵,便一举消灭了武田骑兵队,俘获辎重弹药无数,马匹一百多匹,屠两百余人,俘获一百,这个数字,在茫茫大漠之中,可谓天大的胜仗!
尤其是当对手竟然是不可一世的关东军时,这个成绩,无疑是震慑环宇的!
不过,也有一个坏消息,樱井那小子跑了,刘四毛尽管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于五处的刀口,但他跟个泥鳅似得,一不小心就不见了人影,可把刘四毛给懊恼的!
“此战必将震慑塔克,现在温都尔汗孤立无援,正是进发的好机会,可是,你……”深夜,党少明又被李焕文叫进了大帐,他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碍事的,休息一两日就可以痊愈了,还得趁热打铁,明日就进发温都尔汗,我自有办法。”李焕文平静的说道。
党少明刚要说话,恩和和董未央却进来了,董未央一脸的怒容,上前一把将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推,随即说道:“伤成这样了,还打!你当你是铁打的么?!”
虽说董未央心疼李焕文,但眼下形势却逼人,如果全军不能快速拿下温都尔汗,然后等待大军驰援的话,那将面临来自东西两个方向的夹击,那时候进退维谷的话,就难办了。
说白了,到现在谁都清楚,徐树铮将李焕文扔在东蒙,也只不过是为了增加将来威服蒙古上层的筹码,而且,徐树铮向来用兵不讲究套路,谁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信任李焕文,他怎么会知道李焕文能仅以三百骑兵就能拿下来这广阔东蒙呢?!
看来,当初李焕文答应徐树铮出兵的事,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这一仗下来,虽说独立支队损失了将近五十人,但毕竟一战在东蒙打出了威风,可以这么说,不出明日,整个东蒙,乃至整个蒙古,都将传遍独立支队大破武田骑兵队的消息,这样一来,徐树铮脸上有光,但却实实在在的将李焕文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李焕文现在躺在床上,却跟坐在火山边别无二致!
果然,第二日清晨,徐树铮就发来了电报,其间将李焕文大大的夸奖了一番,并连番晋升了其麾下数位将领,可是,这话头在党少明看来却有着另外异样的感觉。
“徐次长不提接下来的部署,是何意思?”
李焕文沉吟片刻,爽朗的一笑,说道:“不提,便是要我们继续拿下温都尔汗,甚至呼伦贝尔。”
“啊?!”党少明与别人不同,他自从见过日本骑兵之后,现在颇有些信心受挫,敌人无论在兵员装备上,还是后勤辎重上,都远胜他们一筹,接下来若没有后援支持,莫说呼伦贝尔了,就是眼前的温都尔汗都是一个大问题!
“这不是要我们玉石俱焚吗?!”
党少明见惯了军阀之间的相互倾轧,但这种上级明知不可为而逼着下属为之的事情,倒还是不多见的。
李焕文看来并未对此事有任何的担心,反而此刻显的极为冷静,尽管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但心里却是跟明镜一般。
于是,他拉着党少明耳语了一番,当他把自己多日来想到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党少明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成了惨白!
“这?!焕文!即便是当搅屎棍,也不是这么个当法吧?!”党少明垂着双手,愤愤的说道。
李焕文静静的躺在床上,嘴角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挥挥手示意少明坐下。
“河南不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放眼天下,这蒙古或许能容得下我等啊!”李焕文一腔肺腑,说的轻松,但在党少明听来,却是波澜狂怒!
李焕文是一个英才,其身上的魅力和能力,远不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司令能罩得住的,可是眼下国内纷争,他又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更何况手底下带的人不是像刘四毛那样以前做土匪的,就是像陈信那种具有鲜明印记的派系军人,还有像马天,李林等这样的社会混混。
这么一个组织,若没有建功立业便罢,若是有了,不但会招到许许多多的麻烦,而且,也不会轻易得到别人的信任!赵倜对于李焕文的使用向来谨小慎微,光是几次对他杀又不杀,就足以看出他的态度了。
因此,李焕文所说的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地的话,还真不是卖乖,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情况,并且,党少明跟着李焕文,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焕文有野心,别人或许还看不到,但他却很清楚!
李焕文的野心不在庙堂,不在江湖,而在一个男人对军人这份职业的崇高信仰之上!
立功名以慰平生!
李焕文的想法得到了党少明的支持后,立刻整军备战,整个独立支队三百余人的队伍,几乎上下顿觉恶战即将来临,连一向不支持李焕文再战的董未央也积极的行动了起来。
温都尔汗城内这几日民心大乱,塔克手里数千兵勇竟然龟缩城内不敢出战,一连向四面八方发出了数十封求救电报,而每封电报最后,都会加上一句:李贼携数万兵众,围我一城,城内弹尽粮绝,一旦失守,将无可挽回矣!
这些电报像纸片一样飞出东蒙,分别落在了大蒙古国博克多汗、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立花小一郎、非布尔什维克政府军事部长高尔察克、车臣汗阿克旺那林等几人的办公桌上。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封电文不知怎的,竟然又飞到了另外两人那里,其中之一便是时任苏俄最高军事委员会主席、红军总司令托洛茨基,托洛茨基接到这封电文的时候,先是惊讶,随即说了一句话。
“中国军主力尚在库伦方向,决然不会到达东蒙,这支部队必是一支疑兵,可是,为什么一支疑兵竟然让他们这么恐惧呢?”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东北王张作霖,他接到电报的时候,正好在巡阅军校学生,初时仅是哈哈大笑,言道:“又铮此人向来做事诡异,这一手玩的好啊,一个钉子就定住了车臣汗,好,好。”
可是,当他的儿子张学良在参谋那里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却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率领这支部队的主官叫李焕文,我认识他,他的本事可比大汉霍去病,三国赵子龙!”
张学良从不在父亲面前说什么胡话,这才让东北王稍稍有些愣住,在检阅军队完毕之后,忽然对着张学良说道:“你知道东方朔是怎么在汉武帝面前评价霍去病的吗?他说,刀磨的越快,越容易折断!”
张作霖言语之间,带着对李焕文的欣赏,更带着一种莫名的惋惜,这让张学良有些摸不着头脑,坐定之后,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找来蒙古地图一看,顿时颓然。
“焕文兄,冠军侯封狼居胥之伟业,注定将是九死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