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文和范文轩的恩怨情仇如同所有男人之间的仇恨一样,只在一眼之间,便火星四溅,看不惯就是看不惯,只是,当两人都手握权柄之时,看不惯就衍生出了另一种想法,那就是必将置对方与死地!
没有争夺地盘的要求,没有争风吃醋的浪漫,范文轩信奉唯我独尊,李焕文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所以,当范文轩意识到李焕文蹿升速度明显高于自己预期之后,将其一脚踩在脚下,就成了他的目标,有些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
这样也好,他撺掇赵倜强令李焕文回开封述职,目的也不过是骗之囚之,李焕文倒想的比他清楚,此人是该到了去城隍庙领生死符的时候了。
想到此节,便再无其他计议,安排立即审理胡光远人等,不日开刀问斩!
可这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骏马嘶鸣,倒是叫李焕文心中一震,连忙出了兵营,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确确实实看见了那匹马,那匹叫烈火的蒙古骏马!
烈火也看见了他,嘴里秃噜的打着喯,朝他走了过去,舌头一伸,正好舔在他的脸上,黏糊糊湿漉漉。
众人不解其意,幸好董未央前后经历,一一讲给了众人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起眼的一匹矮马竟然是一匹神驹!
和烈火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胡子拉碴脸上挂着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乍一看,着实分不清是何许人。
“李长官,是我,卫狗。”卫狗一张嘴,那嗓音也变了许多,用济源本地话来说就是哈喇嗓子,与之前完全不同,似乎嗓子也受了伤的。
卫狗双眼含泪,扑倒在地,只一句话,就泣不成声。
那一日晚,开封汴京饭店马厩里,他亲眼目睹几人偷偷摸摸去了后院,本欲阻止盗马,却不料被人三拳两脚就给打趴下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神农山大寨监牢,脸上也被划拉的鲜血淋淋。
卫狗也是个血性汉子,不顾羞辱假意投靠秦怀秋做了马夫,一次秦怀秋练马时,不慎从烈火身上摔下,卫狗为保护它,自罚吞噬火炭,这才让烈火得以存活,而自己则完全变得人鬼不分。
也亏得他悉心照料,烈火这才又长的壮了许多,只是秦怀秋素来不喜烈火,又常常鞭笞与它,卫狗几欲出外寻找李焕文都不得,恰遇上围剿土匪大寨,这才脱了身的。
卫狗将故事讲的平淡,最多叙述的便是烈火遭受的委屈,可是众人这一路听来,无不对他忠心护马感到万分震惊!一个痞子流氓能有这般拳拳之心,怎不叫人心疼呢?
“李长官替我报了大仇,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这是卫狗最平淡的故事结尾。
众人听罢,皆默然良久。
忽的,李焕文猛然站起,直直向卫狗走去,一双眼睛里全是感动。
“众兄弟听着,从今往后,卫狗就是我李焕文的生死兄弟!若再有人敢欺负他,杀!”
“是!”
卫狗感动至极,自家道中落之后,再无人对他如此好过,此时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双眼垂泪再无二话。
“对了,卫狗这个名字不好,换一个吧,不如叫卫武如何?”王思懿是个女人,心思敏捷,又是女中豪杰,听了卫狗的故事,也感动的潸然泪下。
“当年卫青大将军漠北大战,用的便是武钢车结阵破敌,如今卫狗忠心护马死不旋踵,当比这武钢车!”王思懿解释道。
“好,就叫卫武!你看咋样?”李焕文听了也蛮喜欢,连忙询问卫狗。
“成,成,就叫卫武。”卫狗变成卫武,只这一下,整个人也好像真的威武了起来。
“好,卫武,从今天起,你就专司后勤辎重,一切号令,听从王书记官便是!”李焕文爽朗一笑,又看看门外烈火,顿觉得一神驹固然可喜,但获一良将,更让人大喜过望!
“众人听着!土匪已除,豫北七县保安团立刻开始招兵买马加紧训练,我此去开封必将是龙潭虎穴,不过,没关系,只要咱豫北兵强马壮,赵大帅也不会为难我的,所以,在我不在豫北之时,一切听从王书记官调遣,违令者,杀!”
“得令!”
李焕文的说辞跟戏文似得,大家回答的也应了戏文的要求,说完,哈哈大笑。
紧接着,他又分派刘四毛去原武、修武、阳武三县,马天和李林去沁阳、温县、孟县,李政道待守济源抓紧审理众犯,陈信和董未央随自己去往开封述职,卫武协助王思懿处理司令部事宜,其他人等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半月之内,我要七县保安团兵员到达五千人,而且都必须得是精兵,可有困难?”李焕文扫视一圈问道。
“没有!”
“没有!”
见众人应的敞亮,王思懿却叹了一口气,这刚弄回来的一点钱,恐怕又要刷拉拉花出去了。
李焕文从不心疼钱,倒不是败家子富二代,而是这钱撒出去,就要见到精兵强将,眼下四周强敌环视,一不小心就会船翻众人挂,所以,这保安团的强大与否,就关乎众人的身家性命了。
交代完毕这些东西,李焕文就带着董未央和陈信再次踏上了去往开封的路,这一次带上陈信,李焕文也是有考虑再三的,陈信是自己迄今为止最为得力的全才,既能打仗又能出谋划策,关键时刻在成慎部的关系也能派上用场,此去开封,李焕文实际上另有打算,所以用陈信比用其他人更顺手一些。
况且,陈信在军事上主见颇多,他怕让陈信跟着王思懿久了,反倒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嫌隙来,所以,暂且带着他,就当培养一个参谋长了。
这一路上,李焕文又想起了党少明,他都去了一个多月了,咋还不见人回来呢?
而且,此去开封,凶险至极,万一失手,那帮追随自己的人又该如何是好呢?
……
开封督军府依然门庭若市,李焕文再次来到时,已经成了熟脸,而且这里的人都听说过中德协办处的名头,他这个特派员当然也是人尽皆知了,只是赵大帅似乎有意不见他,等了许久只等来一句大帅很忙,改日再来的话。
这次,他并没有去汴京饭店,而是去了豫北道那个怀庆居里投宿,现如今树大招风,再去汴京就有些不妥了。
接待他的依然是上次那个小二,仍然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眼皮也不抬一下,呲着牙用鼻孔瞪人,没好气的说道:“客官住二号房吧。”说罢,扔过来一串钥匙,油乎乎跟掉油缸里了似得。
二号房是个破旧的套间,正好住进三个人,于是董未央连忙收拾了起来,李焕文却和陈信躲在屋子里说着话,过了晌午,也不见小二送些饭食来,三人不得不结伴出来找些玩意填肚子。
正巧路边摊上有家卤肉店,这让李焕文又想起当初在洛阳董未央家卤肉店与陈信喝完酒大闹虎营的事,三人便进去要了些酒肉坐了下来。
可是,李焕文刚夹起一块卤肉还没送进嘴里,眼角余光就猛觉一个黑影窜来,于是连忙伸手一拉,将坐在一边的董未央揽进了怀里,董未央不明其意,小脸一红,未及张口,一个年轻学生模样的人就呼啦啦栽倒在桌子上,将这一盘子酒菜打翻在地。
那年轻学生身着一袭破旧长袍,眼睛已经摔打的粉碎,只剩下个镜框还架在鼻梁上,嘴里口吐鲜血,脸上一副忍受不住的痛苦表情,李焕文惊诧之余,忽又见几个泼皮上前来抓,只一个眼色,陈信立刻站起拦住了那些人。
那几个泼皮见有人拦着,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要推搡陈信,陈信也不示弱,一腿下去,便见一人嗖的一声飞了出去,那几人恼怒不已,上来便要殴打。
“慢着!”只听一声软绵绵的声音,那几个泼皮便停了手,闪开道来,一个年轻军官站到了陈信面前,真是冤家路窄,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范文轩家的公子范金龙。
范金龙在学校自从吃了李焕文大亏以后,觉的学生没意思,于是便托父亲谋了个开封城防参谋的职务,闲来无事也负责抓几个进步学生。
只是没想到,又遇见了李焕文。
他一见到李焕文,心里边的火气就腾的一声窜了起来,可是又碍着上次挨打的教训,不免又有些心惊胆战,连忙招呼人回去叫人,不大会,呼啦啦赶来一队城防团士兵,各个荷枪实弹,凶神恶煞。
其实他想的明白,那个学生就是个反动学生无疑,李焕文竟敢包庇他,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大帅最恨什么?最恨的就是这些吃饱了撑的学生!谁敢包庇就是公然与大帅为敌!
“给我抓了!押回去好好审问审问!”范金龙一副得意洋洋,自以为终于抓到了李焕文的大把柄!
“呼啦啦!”众士兵枪管直指三人,眼看着便要带走他们了,围观的人群越挤越多,但大都纷纷摇头,感慨着三个过路人咋这么不开眼,竟然撞到了范公子的枪口上!
还有更不开眼的,李焕文还没亮出拳头,人群中就突然一声大喝,这声大喝犹如晴空天雷,霹雳之音震耳欲聋!
“住手!”
只见一位身材虽不高大,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虎威的男人站了出来,抬手一指,眼神之中的威严立刻迸发出来!
“是个军人。”这是李焕文看到那人的第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