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进前厅,李琅玕就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案前堆满了宣纸,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端详。凑近一看,纸上是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竹枝。
这不是正好,南迦小心的假装漫不经心的凑近,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见他并未注意自己,便把凳子往近挪了一挪,随意拿了一张桌上的小图。
李琅玕早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劲了,他又不是第一天才开始画,陆南迦也不是第一天看见他的画,之前从未关心过,今日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南迦一开口,李琅玕就知道他是有事所求,只听南迦生硬的夸道:“呦,王爷画的竹可真是不错的,你看这真是翠云梢云自结丛,轻花嫩笋欲凌空啊。如此优秀的丹青技法,不知是。。。师承何人?”
这夸得,自己分明画的竹枝,哪来的花,哪来的笋啊。李琅玕只觉得好笑,但也看出她这是想找个画师,却不知她找画师的用意。
于是便有意难为:“那是,你瞧瞧,这可是文同先生的竹画本,飞绝寻了好久才找到的,你看看这墨竹图,啧啧,先生说的好啊,想要画竹,要胸中先有竹。我也算是师从名师,你看我可有学到老师的几分神韵啊?”这不就尴尬了,照本临摹的。这文同南迦还是知道的,文同先生开创了墨竹画法,为后代画家们提供了很好的借鉴。可先生早已作古,这不是诓她呢吗。
李琅玕本以为她不会对这绘画丹青有什么研究,更不会知道什么文同先生,还等着她傻傻的向他提出引荐,没想到,南迦早就看透了她的小把戏。南迦没兴趣陪他继续开玩笑,于是继续问道:“那王爷认识什么画师吗,或者朋友,幕僚中有善于描图的?”李琅玕见她也不戳穿自己,也不恼,就知道这是件要紧事,于是连忙问道:“找画师做什么,这宫里有不少给娘娘们画像的画师,你若是缺少刺绣的图样,去司制局要不就可以了。何必找画师现画呢!”
南迦无奈了,他果然靠不太住,前十九年都在打打杀杀,只风雅了一年,指望他结识什么画师,自己也是不太聪明。于是只想脱身,匆忙解释道:“是首饰铺子想要改装,需要找个师傅画设计图罢了,王爷若是没什么其他事儿,我就先走了。”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唉!我还没让你走呢,怎么就准备走了。”李琅玕见她这么没义气,发现自己没什么用处拔腿就走,感觉自己的自尊心是严重受挫。气呼呼的说道:“画师,我不就是个现成的吗?你刚还夸我画的竹子翠云梢云自结丛,轻花嫩笋欲凌空。这画竹如此考验画技,这自古以来画兰,画鸟闻名天下的大师层出不穷,但能算得上擅长画竹的却是少之又少。这只能说明我技艺高超,天赋异禀啊。既然是自己家的活,交给别人做也不放心,那我就受累帮你这个忙。”
啊,这。。。。。。
这不是挖个大坑自己跳嘛!
事到如今,人家都说自己是受累接下这个活了,再推脱就太不给李琅玕面子了。没法子,只能先应下了:“王爷若是愿意,那就最好了,我还害怕耽误王爷公事,不知王爷可有画过这铺子的装饰图啊?”
“不曾。”
不曾,没画过还这么理直气壮。南迦更后悔了。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妨的,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早,就在这前厅,咱俩一起画。”说罢,也不收拾桌上被他翻腾的凌乱的大作,腾的立了起来,扶了扶袖,扬长而去。
南迦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一个皇子能活到这个年纪,那一定是只老狐狸了。果然,这才几天,就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纸鸢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是忍不住偷偷笑了好几次,即使被飞绝瞪了也止不住。在她印象里,她家姑娘是个风雨不动的主,鲜少有表情失控的样子。虽然不受重视,但也只做自己愿意的事,还没人能逼她做什么。看着这不过才相处半个月,小姐这每天,不是捏拳头,就是紧蹙着眉头实在是一反常态。
纸鸢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之前那个小姐,老让她觉得哪一天突然就会参破红尘,归入佛门。这自从有了王爷和她“作对”,整个人都活络了不少。
巧了,飞绝也是这样觉得的,王爷自从十五岁边境常有突厥作乱,被派往边境平乱后,他已经有很多年都不曾有过少年的顽皮气性。他都快忘了自己和王爷每日只射箭蹴鞠那段日子两人是有多无忧无虑了。
南迦晚上梳头,一使劲儿,拽下了许多断发。果然,烦心事多会导致脱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费尽心思是在干啥。后来整理思绪,不对啊,自己是在为之后的悠闲生活环境做准备。自己是打算好的,首先要没有经济负担才能享受生活啊。现在吃的苦,都是为了之后的好日子。只要这么想心里就舒服多了。南迦拢了拢梳子上的断发,满意的笑了笑。要学会舒缓心情,不去想烦心事。于是卸了头上的装饰就拿起一块刺绣开始缝,就从给纸鸢做个香囊开始吧。
李琅玕进屋就看见陆南迦那这个针冲着块看不清图样的布刺啊刺~扎阿扎~那认真的生闷气的样子真是好玩,这回真是把她气到了,明日得让王嬷嬷煮点败火的绿豆汤给她喝。
自己也不能光添乱,图自然是要好好画的,刚回到书房后,他找了许多画房屋构建图的画册来瞧。自己果然没说错,这不比画竹子容易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琅玕是意气风发,老早就等在前厅等着南迦。他让飞绝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和昨日找出来的图册准备大显身手。只见南迦步履盈盈从后屋通往前院的小道走来。她穿了一条自己从未见过的翠色罗裙,马面敌群绣着喜鹊纹金边。清晨的微光一晃,和冬日萧瑟的景致一相衬托,还衬出了几分绿意。
南迦看他准备得如此充分,看起来倒是不像要应付差事,也决定耐住性子和他交流,希望设计图的事儿能尽快完工。于是一上来就先向李琅玕阐明了自己发现的问题,李琅玕也很是赞同:“按照你所说,采光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你准备怎么解决呢。”
“店铺的位置很难靠自然光达到很好的效果。门面朝东,早上阳光直射首饰应该能够吸引顾客眼球。正好各家各户清晨采买,集市人流量大。铺子里四周多开几扇窗子很有必要,桌椅陈设也都要换成清新写的样子和颜色之前的家具太过沉闷了。”
南迦说到这儿戛然而止,感觉自己还遗漏了什么,沉思半晌后忽然想起:“对了,还有展台。我需要两种不一样的展台,簪子,耳环这类的首饰细小,传统平铺式的站台一眼望去压根看不到东西,我想要一个竖直的站台,用磁石将银首饰固定,面对着街市而立就显眼多了。其他大样的就还用传统的陈列方式,不过要搬到二楼厅上,进门就能看到。”
李琅玕按她说的一步一步画出了个草图,别说,画的不说美观,清晰还是有的,工人能看懂就行:“所以说,如意阁往后还是准备以卖简单银饰为主?那与从前有什么区别?”南迦很自信地说:“对啊,没什么区别,我们和翡翠楼不同,要走的是低价多销的路子。普通农户家的妇女需要的才不是什么华丽的首饰。不要小看他们的市场,设计些简单大方的样式,能让他们干活时将头发简单一绾就可以了。若是告诉他们,你多花两文钱,这簪子能多用五年,她们就更高兴了。若是这京都内的平民妇女人手一支,咱们也就不用愁这进账了不是?”
李琅玕都感觉自己听见了南迦肚子里的如意算盘是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南迦自然早就想好了,她求求东珥帮她一个月画一张新样式图案,再托纸鸢拉拢一下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姐夫提个词,文斌上京赶考需要盘缠,多一份工作就多一份收入,自然不会拒绝,这事就妥了。至于劝东珥的说辞她都想好了,就说这,姐夫如今身上也没什么功名,父亲母亲定然不会同意他们俩的婚事,若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一遍也无法修成正果,岂不是只能私奔,浪迹天涯。这私奔自然需要盘缠,光靠她那点零用钱哪够啊,她画图,南迦给报酬,多好的机会。
不出所料,南迦太了解自己这个姐姐了,这可是说到她心坎里了,立刻就答应了。
如意阁的事终于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