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玕就跪在太极殿之上已经不知道几个时辰了。
期间,大臣们上朝,退朝,从他身边经过,有幸灾乐祸的,有摇头叹息的,还有路尚书这种,劝阻他为他惋惜的。
“殿下,您这是何苦呢!”
李琅玕都不为所动,陛下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李公公今天也胆战心惊,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触怒龙颜。陛下早朝发了好大的火。
“军部、户部、京兆尹!都有庆王的奸细!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陛下把桌子上成堆的奏章掀翻在地。
李瞻昨日拥兵自重,宣布叛乱,京都城内一片哗然。如今李瞻已经到达陕郡潼关,畅通无阻,竟还要继续北上。
六部官员紧急自查,真的查出不少和李瞻串通一气,中饱私囊的官员。
“陛下息怒!”,大臣们纷纷跪下,不敢抬头与陛下对视。
早朝散去,陛下面色铁青,不停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陛下,喝点银耳汤消消气儿吧!愉妃娘娘送来的,您这头疼的旧疾又复发了。”,李公公颤颤巍巍的捧着一个琉璃盏放在陛下的书案上。
陛下抬眼撇了他一眼,叹气一声:“你放这儿吧。朕会喝的,你先下去吧,我想静静。”,他的头像裂开一样的疼,陛下是万万没想到庆王的野心已经如此膨胀,竟然这么快就走到了起兵造反这一步。
李公公就等着这一句呢,陛下心情不好,谁往上凑都会被迁怒:“是。”
“等一下!”,陛下忽然又叫住了他。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李公公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出了一头冷汗。
“哎!”,陛下缓缓起身,示意李公公扶住自己:“老三,他还在外面跪着?”
就知道陛下心疼,李公公心里一喜:“三殿下都在殿外跪了一天了,这寒冬腊月的,跪在那么厚重的积雪上,殿下这个腿伤啊。陛下您......”
这话说的有水平。
陛下怎么会不记得李琅玕的腿伤。
但李公公向着他,他心里仍旧窝火儿,这个李琅玕!真是:“叫他进来见我!”
陛下扬了扬身后的狐裘,坐回了龙椅之上。
“殿下,陛下召您觐见。”,李公公赶紧过去劝李琅玕:“殿下,您可说话语气好一些,和殿下服个软,陛下并不是有意要责怪您的。”
哎哟喂!为了这对别扭的父子,李公公觉得自己已经**半辈子的心了。
“谢公公。”
李琅玕在积雪之中跪了一天,雪水打湿了裤子,冷气进入了膝盖里,已经麻木了!一时间说让他站起来,腿上竟然使不上力气,一下子腿软,差点儿跪回去。
还好李公公伺候了陛下多年,眼疾手快扶住了:“哎呦,殿下,您可小心点。”
进了内殿。
“你们都出去!”陛下背对着李琅玕,把李公公等人都轰了出去。
李公公临走之前还向李琅玕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服软,把陛下哄高兴了什么都好说。
“儿臣,参见父皇。”,李琅玕又跪下了,行跪拜之礼。
他低着头,看不见陛下的表情,趴在地上。
过了许久:“你个逆子!”,陛下气急败坏,差点掀了桌子,愉妃娘娘那一盏诚意闷闷的银耳汤就这么喂到了地上。
陛下快步走近,直指李琅玕:“你可知道,你这次是闯了多大的祸端!”,陛下真是气急了,昨日他正准备更衣上朝只是就收到了飞绝传来的消息。
说是定远王在闹市之中与庆王缠斗,死伤无数。庆王一气之下宣布叛乱。
“你看看,你看看朕桌子上的奏疏!不是揭露庆王的,就是参你的!”
陛下一直是知道李琅玕在追查庆王的事情,也知道他因为陆泛的事情埋怨自己,可怎么就这么急不可耐呢!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这么自作主张!庆王打的什么主意,朕不聋不瞎,心里清楚!可是,也用不着你替朕出头!你算个什么东西!”
陛下是在气李琅玕沉不住气,庆王,早晚都要处置,不是现在,也不该是李琅玕这个亲王出头。
“你一无诏令,二无官职,是什么立场能替朕出头办了庆王,那是你的皇叔,你当众和他短兵相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责?”
“你,你还豢养暗卫!被这些早就看你不顺眼的官员逮了个正着!”
陛下不是不知道李琅玕有自己人。就算知道了也一直是默认的态度。毕竟,李琅玕已经被削去了兵权,还一直在追查庆王暗中不轨的事情。
用脚想也是知道,李琅玕定有暗卫在身侧。
他是在气,怎么那么不小心,被抓了个正着!
“父皇,庆王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边防将士的头上。他和兵部和突厥串通一气,窃取我**军饷、兵器。若是我再不出头,难道要等到东窗事发,所有罪责都堆在徐邵将军的头上?”,李琅玕实在忍不住了,进来之前,他都想好要和答应李公公的那样,服软的。
“父皇!我们不能让替大盛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寒心啊!”
“朕知道!朕又何尝不知道不能让他们寒心?”,陛下声音颤抖,“你为何不能与朕商量一下再行动呢?为何要自作主张?为何信不过朕?”
“朕在你心里难道就如此不堪?”,陛下真是心痛,这个儿子,本以为他和自己最为亲近,没想到竟然如此信不过自己。终究是他认为自己一定会包庇李瞻,要怪罪徐邵将军,才会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儿臣不敢!”,李琅玕竟然从陛下这一句话之中听出了心酸,陛下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陛下深吸一口气,迫切想平复自己的情绪。
“罢了,你也跪的够久了,站起来吧!你那些暗卫,处理干净!”,陛下还是心软了,他其实一开始就心软了,只是为了做戏给朝臣们看。
李琅玕做的这件事儿留了太多的把柄,是个人都想着借此机会参上一笔。这个老父亲心痛欲绝,愤怒不已的戏份要是不做足了,怕是难堵悠悠众口啊。
“谢父皇。”,李琅玕此时才敢抬眼看看陛下的神情。
父皇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大事儿遇见了不少,可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
“你不能彻底免责,回府等着处置吧!”,陛下紧闭双眼,处置是免不了了,“回去休息休息,再去你皇祖母的殿前继续跪着!”
亲孙子和亲儿子刀剑相向。最难过的就应该是太后!
老太太从昨天晚上消息没瞒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开始,就闭门谢客,把自己锁在了佛堂里。
“儿臣,听命。”,李琅玕又跪下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王府。昨日事情一出,他焦头烂额,解决了镖局留下的烂摊子之后就跪在了太极殿前,直到现在。
南迦此时应该已经被司徒大娘接回了王府照料。
“蛮蛮。”,李琅玕风尘仆仆的进门就找王妃。王嬷嬷收拾他脱下来的脏衣服:“殿下莫要着急,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去看娘娘吧。”
“她没事吧。”,确实,自己身上一股子血腥味儿,不适合去见她。
“殿下放心,娘娘没事,刚用了晚膳,休息了。”
这样,他就安心了。
早在昨日早晨,李瞻来黑市之前,李琅玕就拜托巴鲁大叔和司徒大娘接应,把人送回了王府。只有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李瞻那穷凶极恶的样子,李琅玕是一点也不想让她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