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衣发誓,她真的没有生气,不就是一顿吃的吗?虽然客来香是京城最著名的酒楼,虽然客来香生意太过火爆往往得提前预定才能吃到,虽然从母亲去世她就再也没有吃过客来香的饭菜。
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
偏不能让他如意。
叶轻衣在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只要不动气,他就气不死我”。
这样默念了几遍,叶轻衣觉得自己的心情终于平复些了。
沈天浩又来一句“客来香的牛肉包子可好吃了,卖的贼快,亏我一大早就让人去定了几笼。夫人既然吃不下了,那就只好我一个人吃了”。
“你!”
沈天浩见把眼前人逗弄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好了,我错了,我也没想到夫人这么能吃啊。”
又嘴欠打趣了一句,沈天浩就知道自己玩过火了。
叶轻衣脸涨得通红,不理他了。
沈天浩赶紧搬出朝阳长公主这座靠山来,“朝阳姑母家的郡主就要停灵出殡了,姑母痛失爱女,也没有什么贴心人,不如我们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她。”
朝阳长公主上辈子对自己有恩,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她帮过自己。如今她最困难的时候自己也不能不回报一二。
况且朝阳长公主的慈爱柔和以及刚烈决绝也让她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她也确实想出门逛逛,就勉为其难地跟沈天浩出了门。
还要特意强调“我是为了长公主,你可别自作多情。”
沈天浩只是笑笑,这个人嘴硬心软,真是可爱。
走在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叶轻衣有一种不真实感。她已经想不起来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在街上走过了。
两人逛了几家珍宝铺子,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给朝阳长公主,叶轻衣不由有些泄气。
沈天浩看见她不高兴自己心里也就空荡荡的,安慰她说:“姑母什么都不缺,心伤难治,心意到了就好,要不把客来香的牛肉包子带给她吧。估计她这两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叶轻衣眼前一亮,倒不是为了客来香的牛肉包子,而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朝阳长公主的礼物。
叶轻衣和沈天浩以为会见到一个憔悴无比的朝阳长公主,没想到竟然到了一个容光焕发的朝阳长公主。
虽然还有些憔悴消瘦,但骨子里那股气是明显立住了,不像叶轻衣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灵魂茫然不知归途的样子。
朝阳长公主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先开口笑道:“之前让你们担心了,真是太失态了。”
沈天浩不擅长应对女人复杂细腻的情思,说了声“姑母什么都好”就没话了。
叶轻衣作为过来人知道长公主是彻底放下了,终得自在。她也不是很会安慰人,但是回想自己上辈子被姐妹夫婿联手背叛时的心情,觉得这时候还是正常交谈比较好。
于是她绝口不提驸马和小郡主的事,只是说些女子间常说的钗环首饰这些话题,最后才状似无意地说:“我们今天上街看见一件东西特别适合您就顺手带来了,路过客来香的时候您都不知道那牛肉包子有多香,就抢了两笼给您带来尝尝。”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鼻子使劲吸了吸好像还沉醉在客来香那美味的包子味里。
朝阳长公主也忍不住笑,这姑娘,跟自己的囡囡还真有点像。
她怎么会不知道客来香的包子十分抢手,绝不是顺路就可以买到的,现在这小馋猫的样子也不一定是真的嘴馋,不过是想哄自己吃一两个包子罢了。
到底不好拂了她的心意,也就让丫鬟把包子热过送来和他们一起吃。
一边吃包子一边打开她送来的礼物盒子,一支陶瓷烧的蓝紫色绣球花钗静静地躺在绸缎里衬上,流光溢彩。
朝阳长公主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她的宝贝囡囡最喜欢的花样子。
叶轻衣有些不安,难道她弄巧成拙勾起了长公主的伤心事?
沈天浩也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姑母,已经开始脑补自家媳妇要是惹恼了自家姑母他该怎么办这样严肃的问题了。
朝阳长公主把手帕在眼角按了按,居然拿起那支花钗让叶轻衣给自己戴上。叶轻衣和沈天浩都惊呆了,朝阳长公主也太看得开了吧。
一旁伺候的嬷嬷却很欣慰,那个心胸豁达性格开朗的公主殿下又回来了。
朝阳长公主对着丫鬟捧着的铜镜仔细看了看头上的花钗,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看沈天浩,只对叶轻衣这个很合自己心意的侄媳妇说:“我戴着这花钗就好像囡囡还在我身边一样。”
“囡囡的性子跟我最像,从不悲悲戚戚哭哭啼啼。绣球花开,她赏花赏得欢喜,绣球花谢,她把花瓣拾来做点心吃得也欢喜,或者拿扫帚将落红一扫看着空花枝也是欢喜的。”
叶轻衣忍不住叹道:“小郡主还真是个率性洒脱的奇女子,实在难得。”
一旁的嬷嬷忍不住插话,“六皇子妃不知道,我们公主原本也是个看得开的,从小立志要做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从来都不屑于跟寻常女子一样在脂粉堆里打转。”
说着,语气就忍不住低落下去了,“只是后来……”
长公主倒真是洒脱,朗声道:“有什么不能说的,男人总以为是女人绊住了他的脚步,哪里能想到我也是被这段孽缘给拖累了,生生把自己都给弄丢了。”
“只缘感君一回顾。”
“如今,欠他的也都该还清了,我要重新做我自己,天高云阔,再不受困于这方小天地,再不受困于这一个弃我如敝屣的男人。”
“我要我的囡囡在天上看着她有一个配得上她的母亲!”
沈天浩看着眼前意气风发光彩照人的姑母,有些恍然。
姑母出嫁时他年龄还小,只是这些年来想起姑母看见的都是一个待人和善却眉宇间总有些忧郁的淡漠影子。
他一直都没有办法把那个淡漠又忧伤的影子和那个传说中最爱仗剑骑马尊贵无比的朝阳长公主联系起来。
如今才总算见到了姑母昔日神采,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父皇兄弟姐妹众多却独独对这个小妹偏爱得过分,亲自为她拟定封号“朝阳”,取其“灿若朝阳”之意,连新科状元都肯许配给她做驸马。
或许每个女人只要肯狠下心来放下牵绊都可以做一轮独一无二光辉灿烂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