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叶轻衣并没有看见传说中死后会见到的牛头马面和母亲的亡灵。
她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昏暗,头也重的很,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并且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
伸出右手摸了摸左手,嗯是温热的,试着掐了一下,哎哟,真特么疼。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是还活着?是借尸还魂还是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头上顶着块布,身上的衣服透过缝隙看过去是大红色,看样子自己是上了某个新娘子的身啊,怪不得头这么重,不知道是戴了多少金银首饰,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新媳妇。那应该是不愁吃喝了。
好想自己现在就揭开盖盖头好好看看周围和自己现在这张脸呀,可是新娘子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吧。
好吧,她忍,透过红盖头的缝隙努力打量周围,并且头脑飞速转动,一会儿见了新郎官该怎么办?
她的的目光落到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上,觉得自己活见鬼了。
这镯子不像市面上流行的又宽又沉喜欢镶嵌各色宝石头的金镯子,而是三个一组的细细的套镯,只中间那个镯子上镶着两颗珍珠。
叶轻衣记得她上辈子成亲的时候,带的就是这样一组母亲传下来的套镯。母亲一向不喜欢太过奢华的事物,独独喜欢这套镯子,觉得它又轻巧又别致,一看就跟那些暴发户才喜欢的金镯子很不一样。
叶轻衣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抖着手摸了摸两只衣袖。上辈子的嫁衣是她一针一线精心缝制出来的,还悄悄地在衣袖内侧缝上了她自己和沈天浩的名字。
果然,她在两只衣袖内侧分别摸到了一个“衣”字和一个“浩”字。
叶轻衣猛地站起来,一把掀开了自己头上蒙着的盖头。
果然屋里的摆设布置和她上辈子的婚房一模一样,就连素心和迎喜嬷嬷站着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现在都正一脸惊悚地望着她。
素心和迎喜嬷嬷赶紧过来合力将她按在床上,嘴上念叨着:“可使不得,这红盖头得新郎官揭下来才吉利,娘娘您再忍耐些吧,六殿下在前面招呼完客人就过来。”
素心也悄声问她:“小姐,你是不是饿啦?再饿也不能这样呀,还出去多让人笑话。”
叶轻衣经这一提醒才想起来新娘子从一早起来梳洗就一直没机会吃东西,一整天折腾下来还得规规矩矩的在床上坐着等新郎来接了盖头,喝过喝过合卺酒,才能略吃几口子孙饽饽和没煮熟的饺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一般的新娘子都被巨大的喜悦或者不安所包围着,况且还得维持着端庄贤淑的样子,饿也硬忍着。
自己居然回到了十五岁和沈天浩的新婚之夜!叶青衣被这个认知砸得有点懵。
这贼老天!让她在马上就要翻盘的时候让她踩着一块碎瓷片给摔死了也就罢了,重活一世居然又让她上了贼船。
哪怕让她早回来一天她也绝不会坐上沈天浩的花轿!
扫视了一下周围,虽然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该有的体面倒是一样不少,屋子里站满了伺候的丫鬟。
这些人当中有的以一种看稀奇的眼神看着她,有的牢记在皇家当差的规矩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叶轻衣上辈子就已经想清楚了绝不委屈自己,这辈子更要少走弯路,去他娘的夫君规矩体统,她才不会再傻乎乎地在这装贤惠等沈天浩再来羞辱自己一次呢。
于是她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吩咐道:“我不喜欢屋里这么多人,你们都下去吧。”
没有人动,也对,这毕竟是沈天浩的下人,不是她的,没道理任由她胡闹让沈天浩丢脸。
站在一旁的嬷嬷,叶轻衣努力回想她是姓周还是姓陈来着,是沈天浩的乳母,也是六皇子府里除了主母地位最高的女人了。
叶轻衣客客气气地开口道:“嬷嬷,我不喜欢屋子里这么多人。”
陈嬷嬷的脸黑得跟锅底灰一样,六皇子是不受宠,可出嫁从夫,哪家的新娘子新婚之夜如此不懂规矩让夫婿下不来台?简直是闻所未闻。
陈嬷嬷没好气道:“皇子妃,这不合规矩。”
“规矩?哪家的规矩主子得听下人的话?”
刚过门连六殿下的面都还没见,就就开始拿主子的款了,以后还了得?六皇子本来就因为生母出身低微不得宠,成婚都没有封王,是所有皇子中唯一没有封王的。本来就被人看低了,要是新婚之夜再传出这样的事来,以后六殿下不是更被人看不起?
叶轻衣自己动手拆了凤冠首饰,还脱去了外袍!她的手就放在种子领子上,将脱未脱,冲着陈嬷嬷狭促的笑,“嬷嬷难道还要让这么多人看我脱衣服吗?”
陈嬷嬷忍了又忍,想来想去觉得新婚之夜六皇子妃遣散下人和六皇子妃当众脱衣比起来,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是挥手让屋里众人退下,并且给了她们一个警告的眼神,“六皇子妃只是不喜奢华,不愿意屋子里围着太多人,体恤你们,让你们早些下去休息。明白吗?”
叶轻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位陈嬷嬷也真算是个聪明人,难得的事,处处都想着维护自家主子的面子,真是难得。这样忠心又能干的人,沈天浩上辈子怎么舍得放她走呢?
屋中侍女鱼贯而出,陈嬷嬷铁青着脸,她不好直接说自家女主人的不是,只好拿“成何体统”的眼神望着素心。
素心在管家嬷嬷“成何体统”的眼神里无处遁形,觉得你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那自己早就不知道被陈嬷嬷凌迟处死多少回了。
叶轻衣及时解救了她,“素心你也退下吧。”
素心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也轻快不少,“那我给小姐拿些吃的去。”
屋里只剩下叶轻衣和陈嬷嬷两个人,叶轻衣轻轻一笑,“嬷嬷,你放心,我不想让任何人难堪,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言下之意是不会给沈天浩添乱或者让他蒙羞。
陈嬷嬷脸上阴晴不定,只觉得自己这位女主人跟传闻中的“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很不一样。
‘叶轻衣继续说:“你是六皇子的贴心人,应该知道他想娶的是云阳侯府二小姐叶轻云吧。”
陈嬷嬷有些诧异,云阳侯府不敢推脱皇家的亲事,哪怕六皇子再不得宠,看上了大臣家的女儿也是他们的福气。亲事定下来六皇子高兴了好几天。听这意思,难道今天娶进门的这位不是六皇子心心念念的叶轻云?
叶轻衣对着梳妆镜梳着头发,透过镜子将陈嬷嬷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要是一会儿六皇子过来看见自己的新娘子被掉了包,你说会怎么样?”
陈嬷嬷瞪大了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
叶轻衣看她大受打击,一连说了三个“你”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逗忍不住替她着急。便好心地帮她把说不出来的话给说了出来。
“对,我不是叶轻云。我是叶轻云的姐姐,云阳侯府的大小姐叶轻衣。我就坦白跟你说了吧,叶轻云觉得六皇子不得宠算不上好归宿,我那糊涂父亲和她那贤淑母亲心疼自己的女儿,又不敢开罪皇家,就让我替她上了花轿。”
当然了,上辈子自己觉得沈天浩长得挺好看又跟自己一样在家里不受待见觉得自己和他可以懂得彼此的苦相互安慰这一点已经被叶轻衣自动自觉地遗忘了。
本来嘛,李氏和父亲一直跟自己说六皇子看上她了上门提亲,自己是以为沈天浩真喜欢自己才欢欢喜喜做嫁衣嫁进来的。
直到沈天浩揭了盖头,看清她的脸后由欢喜转为愤怒最终拂袖而去,她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辈子嘛,她才不会再在床头枯坐局促不安又满是甜蜜憧憬地等他再来羞辱自己一次呢,简直傻透了!
陈嬷嬷闻言已经惊呆了,她知道自家主子一向被人看轻,可没想到居然被看轻到这个地步!云阳侯夫妇好的的胆子!
叶轻衣在镜子里看清了陈嬷嬷的表情,心里很是满意,她就是要争取这位管家嬷嬷的支持,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可陈嬷嬷还有些疑惑,“云阳侯虽然不算有什么大本事,可也一向以忠义闻名,云阳侯夫人也素有贤名,虽是继室,待原配的一双儿女却很是爱惜。怎么会……”
叶轻衣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好,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对京城各府的事也还比较熟悉,沈天浩这位乳母可真了不得。
叶轻衣笑了笑,“嬷嬷怀疑我在说谎?”
陈嬷嬷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却也没急着表示反对。
叶轻衣缓缓说:“嬷嬷只要细想一想,当年我母亲赵夫人是何等美貌风光,为什么李氏扶正之后就几乎没人再提起我母亲了呢?大家都说她贤良,对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视如己出,可为什么叶轻云名满京城却几乎没人知道云阳侯府还有我这么一位大小姐呢?为什么一提起我弟弟叶昭就都直摇头呢?嬷嬷应该还记得几年前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陈嬷嬷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赵夫人出生名门,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京城贵公子,嫁给云阳侯后生了一双儿女,那几年一提起云阳侯府的公子小姐都赞不绝口。说是小姐颇有赵夫人当年风范,小公子也聪明知礼。
可自从赵夫人身故,李夫人当家,大小姐就再也没在京城的社交场合出现过,那位当年让大家赞不绝口的小公子也逐渐成了纨绔子弟。
哎,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可怜。跟自家六皇子倒还真是同病相怜。陈嬷嬷这样想着,看叶轻衣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怜惜。
“所以,你刚刚是特意把人都支出去,免得六皇子闹起来不好看?”
“是啊,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礼数,总比六皇子新婚之夜当众失态要好吧。”
“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六殿下乱来的。”陈嬷嬷彻底放下了不满和戒心,觉得自己主子能娶到这样一位姑娘不知道比那阴险妇人的女儿强多少。
叶轻衣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厚厚的胭脂,看在陈嬷嬷眼里就是暗自垂泪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原来六皇子的好运气都在这儿等着呢,有这么一位懂事的夫人不比什么都强?六皇子要是敢为了叶轻云那狐媚子给皇子妃脸色看,她这个乳娘就第一个不答应!
叶轻衣暗自得意。看,她耍起手段心机来也还是很在行的嘛。上辈子怎么就是不开窍被叶轻云母女按在地上摩擦呢?这辈子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她都有些期待和上辈子那“故人”再次见面了。
当然第一个见到的会是沈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