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有些意外，老王家姊妹从来不管王韬叫大哥。
瞧着自己姐姐死得虽惨，身上的衣裳显然是新的。
也有点狐疑，这败家子是不是转性了？
这年头谁兜里都不宽裕，能省二十，舅舅就又装了回去。
还算二舅厚道，并没有走。
村里习俗，妇女出殡虽然是儿子打幡，娘家人不喊这声起灵，人不好往土里埋。
王韬不希望这可怜的妇女，死后再被人议论。
就算让宋主任抵命，也不能从她这块儿说。
王韬已经写好了笔录，开出死亡证明。
捧着王韬妈的骨灰回家，王韬累得浑身酸痛，可又不能休息。
王萍今年十七，里里外外当个大人用。
村里人看在往日的面上，按照乡俗过来帮忙。
王萍操持着饭菜，王韬张罗灵棚唢呐。
虽说老王家就剩几个孩子过日子，这事办的并没有比别家差多少。
尤其是王韬从他妈没了以后，说话办事换了个人似的。
邻居们大多认为王韬死了妈，装还不得装几天。
谁也不认为王韬会从此变好。
一直到王韬妈入土，老王家才长出一口气。
王韬从宋主任那打劫的三盒肉菜，被会过日子的王萍待客的时候倒进大锅，给全村来参加葬礼的人打牙祭了。
这个年月帮忙埋人，东家管口带肉的吃，就挑不出理来。
事情都办好了，难得一家兄弟姐妹聚集在堂屋。
瞧着墙上两张并排放着的黑白照片，王萍眼圈儿又红了。
她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二十块钱放桌上说：“粮票用完了，钱还剩二十。”
王雨吃惊：“哪来的这么多钱给妈送终？”
王萍别扭地说：“大哥给的。”
这是王萍第二回叫大哥，王韬看看日历说：“日子得朝前过，该上学的，从明天开始上学。”
“王萍你现在上高一了，营养得跟上，大哥去办爸留下的遗属费，大概每月五块钱左右，是你一个人的生活费。”
“你学习成绩好，一定要考上大学，给爸妈争气。”
王韬知道王萍有意退学，回来种地养活弟弟妹妹。
这怎么能行？
王韬把兜里还剩下的五十都拿出来，当着弟弟妹妹的面，装进麦乳精的空盒，交给王萍说：“大哥不在家的时候，王萍和王雨从这里拿钱，你们别让弟弟妹妹饿着。”
王雪赶紧催促：“大姐，快把钱藏起来。”
王韬知道这是防他呢，憋不住笑了下说：“你们四个，谁学习成绩好，大哥给你们发奖学金，想要体会藏钱的乐趣，就都好好学习去吧。”
王跃才八岁，这几天哭得眼睛鼻子通红。
见王韬收拾了那三个空饭盒要走，一把拉住王韬的衣服角哭唧唧地问：“大哥，你还回来吗？”
眼睛里满满都是恐惧和依赖。
王韬揉揉王跃的头说：“男孩子不可以哭鼻子的，大哥去办正经事，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大哥不在家，你得保护姐姐们，知道不？”
王跃用力点头说：“大哥，我等你回来。”
王雪不屑地哼了下，见王韬已经瞪上了自行车，冷冷地说：“他不回来骗钱就烧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