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场离开不久，顾初音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她这个号知道的人不多，这个年代也没什么推销电话，打电话来大多都是有事。
果不其然，刚一接通，毛焦火辣的声音急匆匆地传来：“顾小姐，我是张会聪，我儿子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你有没有他的音讯？”
“张总在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你儿子的保姆，怎么知道他人在哪？”
顾初音觉得有些可笑。
电话那端被噎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话问得不太合适，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小姐，我们什么地方都找遍了，也报了警，却还是没有找到他，我们知道这孩子最近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你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不好意思，没空。”
话一出口，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张会聪碰了一鼻子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嘟声音，没好气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不识抬举！”
“什么叫人不识抬举？要不是你在外面乱搞，会有这么大一堆烂摊子？你发达了，就开始在外面养女人了，现在你遇上麻烦了，那小三和私生子能干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们，宇杉会出事？我警告你张会聪，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张宇杉母亲情绪不稳，她抓着张会聪的衣服，一边叫骂一边威胁，这两天哭的太多，她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夹子，面孔看着异常憔悴。
张会聪一听她说话就满脸不耐烦，现在情况紧急，也不想跟她费口舌，只说了一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想办法找人。”
——
顾初音不清楚这夫妻俩之间的事，也并不在意。
她打算徒步走回小区。
修阳商场离小区不近，现在这具身体素质不错，锻炼的时间一久，走这些路也不觉得累。
在经过一段必经之路时，顾初音发现前面巷子口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人行色匆匆的往里面跑去。
她的好奇心不重，也没打算去看热闹。
但……顾初音一抬头，看到了巷子里面一处老旧的楼房上顶层边缘，有两道僵持着的身影，看那身形，似稍有不慎就容易坠落下来。
眉头一拧，脚下的步子还是转了个方向。
这条巷子又深又长还特别窄，一个人通过正好，多一个人就会有些拥挤。
里面的环境有点差，既潮湿，垃圾也随处可见，房子都很老旧，有些褪了颜色，有些墙壁还有清晰可见的裂痕。
在顾初音的记忆里，江城搞开发以后，最先修整的就是这一片区。
不多久，她到了目标楼下。
这里已经聚集了五六个附近居民，往楼上看，一个中年男人抓着一年轻人站在天台边，神色隐约可见有些疯狂。
这中年男人看着有四十多岁，穿着平常，脸色黝黑。
而年轻人，正是外面都在找的张宇杉。
楼房不高，也就四层。
但周围都是房子棱角，若是摔下来，必死无疑。
张宇杉从没经过这种阵仗，吓得脸色发白，天台上有些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顾初音就站在楼下，没有理会周围这几人的议论，目光透过空气往上看。
这中年男人的面相不是那种大恶之人，看着还有些苦相，就单单地看两眼，他这一生历经波折，家庭不顺，事业不顺，一直在底层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看透他的面相，顾初音不免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像他这样的大有人在，通常遇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也无处申讨，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一部分人就容易做出极端的行为。
楼上的张宇杉看到了顾初音，本是吓得浑身哆嗦，一看见她，愣是鼓起了几分勇气。
“初音，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顾初音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
她倚在楼下，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中年人情绪还算是稳定，但被张宇杉这么无视，也有些恼怒。
“现在还有心情谈情说爱，我就看你们能高兴到什么时候！”
话音响起时，巷子外面传来了警笛声。
分分钟的时间，一群警察冲了进来。
紧接着，又有救护车的声音响起。
这一片的气氛霎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有什么时候好好商量，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今天我们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告诉我的……”
一位警察拿着扩音喇叭对楼上的人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为我们做过主？我们讨薪无门，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楼上的中年人在看到人逐渐多起来，下面还有这么多警察严阵以待，情绪也渐渐变得激动。
双方在试图协商，场面有些僵持。
这时，张会聪夫妻闻讯而来。
其妻一看到楼上的画面，吓得魂不附体，一张脸白的可怕。
“有话好好说，罪孽是张会聪造成的，跟我儿子没关系，你放了他，有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你。”
“现在才说这种话，早干什么去了？你们这群资本家，眼里只有利益，什么时候关心底下员工的死活了？我的老母亲去年年底生病，就因为你们没发工资，拖到没法救治，今年我儿子要上学，你们还不发工资。”
楼上的中年人看到罪魁祸首出现，眼睛变得猩红，说话声更是字字诛心。
“你们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有没有想过被你们拖欠工资的人，日子过得有多难！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在等着用钱，你们就不能正常发工资吗？！”
男人嘶吼声在这一片扩散开来，他说话时拽着张宇杉的手都在颤。
如果不是被逼无路，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现在走到这一步，他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周围围观的人也为之动容。
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容易，被拖欠工资、各种无理由克扣工资的事情，也经常经历。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做亏欠良心的事，你看看现在，你满意了？你宁愿拿钱去给那对母子挥霍，也不愿意发工资下去？张会聪我告诉你，你迟早会遭天谴的！”
张母眼泪直流，骂着张会聪的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顾初音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张会聪脸上，看着他的面相，渐渐地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