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寻常无厘头的话,萧庭放茶杯的手莫名地抖了一下,心里突然间泛起了一股寒意,这种一闪即逝的感觉让他瞬间就警觉了起来,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个……二公子指的他是……三公子?”
二公子笑了笑,眼神定定地看着萧庭,萧庭看着二公子那和煦的笑脸,即便现在已经接近初夏时节,但是萧庭还是感觉到脖颈后方有丝丝凉意存在。二公子既不说话,又不喝茶,只是这样看着自己,让萧庭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尔后萧庭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您说的……该不会是……”
二公子看到萧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着将萧庭没有说完的话接着说了出来:“……你猜的没错,就是我那位失踪许久的兄长。”二公子的话让萧庭瞬间就激动地想要起身,他知道这位二公子心狠手辣,自己任务失败了必定是死路一条,虽然萧庭从未想过自己负责的任务会有失手的可能,但是现在二公子将这个事实告诉自己,那便绝对不会有假,也就是说,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完全破产,可能还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宋宸还跑到侯府来了。
但是还没等萧庭动手挟持二公子或者做好逃离侯府的准备,刚一起身的他就感觉到了眼前一阵发黑,大脑一阵眩晕,心脏肺腑处一阵绞痛,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萧庭面色难看地开口道:“你下了毒!”这么凶悍的话此刻在萧庭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地软弱无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二公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喝下自己面前的茶水了,原来就是他在茶水里下了毒。
萧庭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异常,明明二公子面前的茶水放了许久都没有动弹他就应该明白过来的,这种手段他以前也使用过,还不至于生疏。二公子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调整好角度,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双耳渐渐有血丝蔓延出来的萧庭,似笑非笑地开口数落道:“这些年的安逸生活让你松懈了呀,萧庭。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手脚的。”此刻的二公子即便是以一种教训属下的语气在跟萧庭讲话,语气也极尽温柔。
“咳……”萧庭咳出了一口黑血,落在他浑身黑色的衣服上,倒是让衣服的颜色深沉了几分,他的眼珠子逐渐变得浑浊,视线也模糊不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春阳融雪般在体内慢慢消融,他知道这种毒药,这种毒药是当时萧庭交给二公子的。毒药的名字就叫“春阳”,萧庭以前从来不知道这种毒药用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他也只是根据那些试药的人在临死之前的描述和死状给这种药命名而已。
但是萧庭现在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器官和血肉在毒药的作用下一点点地消融,这种毒发的过程并不痛苦,顶多就是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字面意义上的空虚感,由于毒药溶解血肉和内部器官,萧庭的身体内部还会多了一种暖暖的气体,这种暖洋洋的感觉甚至还让萧庭感受到了……温暖的感觉?
身体的变化让萧庭感到舒适的同时,也让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他此刻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他知道这是二公子。萧庭不甘心地张开自己满是血迹的嘴,嘶哑地问了一句:“宋献……为……什……么?”萧庭一字一句地吃力问完了自己的疑惑,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带也渐渐开始消失不见了,他木讷地张了张嘴,已经没有任何声音能够从这张嘴里发出来。
萧庭始终不明白,二公子为什么要对自己突下杀手,萧庭一直以为自己在二公子心里是不一样的,是特殊的,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为二公子铲除了不少异己,对二公子推心置腹,甚至将自己的独门毒药“春阳”都交给了二公子。如果说萧庭是一个以杀戮为乐的恶魔的话,那么二公子就是他心中最后一片净土,甚至可以这样说,二公子就是萧庭不断让双手沾满鲜血而毫不畏惧的根本原因。他从来不在意任何目光,除了二公子。
虽然萧庭最后的问话声音很小,但是二公子还是听到了,一直笑脸示人的他在这一刻终于不再带有明媚的笑容,看着双眼逐渐失去神采的萧庭,宋献面无表情,只有眼眸深处那不断泛动着的悲凉之意,才能让人真切感受到宋献此刻身上几乎满溢而出的悲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就连叹气的模样也不愿意让萧庭看见,像是在跟萧庭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失败了,我不能保证你能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一丝一毫地错都不能出。”宋献停了停,端起桌子上自己的茶杯,将剩余的茶水倒入地面,继续小声地说道:“平南侯的位置,还有我母亲的遗愿,这些我都不能出错,我必须无懈可击,你知道吗?”
似乎又察觉到自己后面近乎呢喃的语气有些软弱,宋献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我最后的软肋……即便我知道,若是我让你自杀的话,你也愿意。”说道这里,宋献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看着地上大半个身子都被消融掉的萧庭,坚定地说道:“但是我要让你记得!杀你的人是我!如果有来生,带着这份恨意来找我!”说道最后,宋献的气势已经弱了下来。
“或许……不遇见我更好。”
恍惚间,宋献似乎看到了萧庭已经逐渐消失的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嘴唇蠕动了几下,便彻底化成了一滩血水,缓缓地透过萧庭的黑色斗篷渗进了地底。宋献看着萧庭消失的地方,双目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