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她杀了他
录音笔，她去专门的数码产品店买。
宋偲选的约见地点是香塔居二楼的芙蕖包厢。
颜梓记得慕恩芝那次单独请她吃饭，也是在这里。
她先到，看时间差不多，她先报警，然后开启了录音笔。
慕湛钧很准时，进来一见到是她，脸色立即变了，“是你！”
颜梓连忙站了起来，“慕先生，是我拜托宋小姐约你出来的。”
慕湛钧凝眉看她：“你找我来，想说什么？”
她坦然承受慕湛钧的眼光，“是慕先生对吗？”
慕湛钧站在那里盯着她。
“还有唐茹玥，也是你动用了关系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对吗？”
为确保录音效果，颜梓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与慕湛钧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这就是你所说的难以估量的惨重代价吗？”
缓了缓，她最后上前一小步，“我今天是特意来跟慕先生确定这两件事的，我都敢承认自己身上又多背了这些债，难道慕先生还不敢当着我的面承认，她们的遭遇，都是出自你的手笔吗？”
慕湛钧反复审视着她，到底说了一句，“小书死了，她们却还活着！”
“我没有直接要她们的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颜梓诚恳道：“慕先生，如果真要有人替霖书偿命，也不是她们，不是吗？”
“所有的症结点，都在于我。”
慕湛钧冷睨着她，“你不怕死？”
“怕！”她的一只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她身上穿的这件外套是黑色的，刀柄也是黑色，口袋很深，她相信慕湛钧全无察觉，“可是我身上的债已经太多了，能还多少，是多少吧！”
慕湛钧面色阴沉，“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求慕先生放过罗棠和唐茹玥，有时候死很容易，活着才难。不管她们正在经受怎样非人的痛苦折磨，霖书都不可能活过来，但是她们确实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说着，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水果刀，拿刀尖顶住了自己的脖子，“该死的人，是我！”
慕湛钧的脸色立即变了，“你……”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霖书没有错，他不过是太喜欢我而已；罗棠也没有错，她只是爱上了霍佩玖而已；唐茹玥也没有错，明昊确实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刀尖刺破透肉，疼，但也不疼，因为只要她再用点力，一切就都结束了。
也许，她天生就是个自私又凉薄的人，债太多，她背不起，也不愿意背了，唯有选择以最直接的方式了结一切。
“颜梓，你把刀放下！”慕湛钧眸光一黯，应该已经确定了她绝不只是吓唬吓唬他，因为他的脚步已经开始向前移动。
颜梓看得见。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吓唬他，因为她握着刀柄的手一再用力，她看不到，但慕湛钧一定能看到刀刃上的血迹。
尤其，她已经感觉到了呼吸不畅，“你别过来！”
“慕先生，我已经报警了，就算警察赶过来之后证明我是自杀，与你无关。你刚刚说的话，我也已经录下来了。”
她紧握着手里的刀柄，“你找人伤害罗棠，动用关系把唐茹玥送进精神病这两件事，证据确凿，警察应该不会不管吧！”
“慕先生，对不起！麻烦你帮我向霖书的母亲说一声，对不起……”
正在这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了，来人正是霍佩玖和宋偲。
颜梓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慕湛钧身上，计划要这样做的时候她就想得很清楚，一旦慕湛钧夺下了她手里的刀，她就会彻底失去机会！
因此从她拿出刀的那一刻，她就时时刻刻都在警惕慕湛钧。
所以这时候，慕湛钧立即回头去看身后的动静，她却没有，而且视线始终紧紧盯着他。
她是面对着包厢门口的，这个角度，她事先也是设想过的。
“颜颜，你快把刀放下！”霍佩玖的人几乎与他的声音同步，转眼已经向她冲了过来。
颜梓心头一缠，握着刀柄的手却丝毫不肯动摇，“你别过来！”
“不许再过来！”她只管用力顶住自己的脖子。很痛，非常痛，痛得连发声都困难，“霍佩玖，我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你！”
“颜颜，把刀放下！”霍佩玖惊痛交加地看着她，半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不要伤害自己，你还有我。”
“颜颜，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去克鲁姆，一辈子生活在那里。”霍佩玖站在那里对她伸出了双手，“来，过来。”
这时候，宋偲也出声了，“颜小姐，别冲动，千万不要做傻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颜梓却只管后退，其实这一刻还能见到霍佩玖，她已经死而无憾了。可是心疼，疼得无以复加，她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余生漫长，他该如何自处？
“颜颜，过来，让我抱抱你，我已经半个月没看到过你了，我好想你！”
霍佩玖一双长眸中涌动着破碎的光，“我想你都快想得发疯了！”
颜梓只觉得看不下去，仿佛那眸光已经幻化成了世界上最最锋利的利刃，正在一寸寸将她凌迟！
也是这一刻，她才体会到，她有多爱眼前这个男人，一想到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诀别，她就心痛得恨不能立即闭上双眼，永远不再醒来。
可是，她不能，她永远不能跟他在一起，那样只会害了他，她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绝不能再害了他，“霍佩玖，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霍佩玖立即说，“只要你把刀放下，任何事，我都答应你！”
这个时候，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霍佩玖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慕湛钧正在企图慢慢绕到她背后去。
“我要你跟宋小姐结婚，不是协议结婚，是真正的结婚。”
她转眼看着宋偲，“宋小姐，你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我相信你也会是个好妻子。我只希望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短的一段时间，你都不要介意，他心里有我。一辈子很长，他终究会慢慢忘掉我，全心全意地对你！”
她又转回去看着霍佩玖，“霍佩玖，我从来都没有办法一心一意地爱你，一开始是罗棠，后来是翟霖书，现在是我自己。我太累了，对不起！”
“佩玖，对不起！”她的声音里已经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颜颜，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谁都不要！”霍佩玖动容地看着她，“你已经对不起我太多，绝不能再伤害自己一丁点，如果你再伤害自己，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宋偲也说，“颜小姐，你先把刀放下，佩玖心里只有你……”
就在这时候，颜梓突然察觉到身后好像有物体在靠近，猛地侧过身去，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离她最近的慕湛钧，浑然不觉她手里的刀已经从对着自己变成了对外，“不许过来。”
慕湛钧仍然在靠近她，她只管挥舞着手里的刀，“别过来！”
这间包厢很大，她避退之中好像撞到了什么，眼看慕湛钧的手已经再次伸到了她跟前，她本能地挥刀乱舞，慕湛钧连忙闪避。混乱之中，只看到一个瘦高身影由远及近，而她什么都没看清楚，只感觉身上一重，是霍佩玖迎面抱住了她，“啊……”
这一刻，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瞬间停止了流动，她死了，她疯了，她的呼吸停止了。
宋偲在叫，“佩玖！”
慕湛钧也在叫，“老幺……”
时间凝固了，世界静止了，天地都塌陷了！
她杀了他！
霍佩玖的一双手还抱着她，他还在叫她，“颜颜，别怕，我没事！”
“颜颜……”可是他已经站不住了，他的身子分明在往地上滑。
下一刻，慕湛钧一把拉开了她，“宋偲，叫救护车。”
“佩玖……救护车……”
颜梓被这力道甩出来两三米远，而她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滑坐到了地上的霍佩玖，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他身上穿的一件米色风衣，米色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慕湛钧也跟着半跪了下去，从背后支持着霍佩玖，让他靠着他。
霍佩玖的脸色已经白得好像一张纸，却对着她伸出了手，“颜颜，过来，过来……”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他的声线分明在抖。
他竟然还在安慰她，还在对她招手，“我不疼，真的！你快过来！”
她的双眼已经失焦了，模糊了，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刀好像悬在空中，他胸口越来越大片的殷红变得无比刺眼，仿佛铺天盖地，他的脸分裂成了一张又一张，好像有无数双他的眼睛在望着她。
“颜颜……”
颜梓顿时惊慌失措，茫然而无助，突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的头很痛，仿佛有什么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
“啊啊……啊啊……”不堪负荷的剧痛令她只想喊叫，她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去，拼命楸扯自己的头发
“颜颜……”
“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猛地起身，对着什么用力撞了上去，终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的脑子也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