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我绝不会看着你好过
挂了宋偲的电话之后，罗棠在车里枯坐了十来分钟。
这一个半月以来，不论何时何地，她的思绪一旦触及到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整个人就会抑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屈辱，羞愤，恐惧，挣扎，哀求，绝望……一幕幕不堪就像一把把尖刀，时时刻刻都在剜她的肉，绞杀她的灵魂！
那帮畜生！
慕湛钧！
她绝对不会放过他！即便是死，她也绝不会放过他。
可是她现在没有任何资本，罗阳贸易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黎嫣抱着罗景阳跟情人私奔了，罗松国一蹶不振，没日没夜的借酒浇愁。
上个礼拜，凤谨芝才在她的再三要求之下，亲自回来把他接到了温哥华去。
从她割腕被夏翊救回来之后，她活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报仇，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全都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颜梓要是不醒，她短时间之内还真的找不到任何突破口，现在她不仅醒了，还失忆了。
她突然觉得，这也许就是老天爷在可怜她。
从前，她极其不屑可怜这两个字眼，但是如今，她却反而对这个词汇有了新的体会。如果没有女人的楚楚可怜，如何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一点，在她和夏翊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夏翊真的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她吗？
其实她并不在乎，她所需要的，只是他的两分恻隐之心。仅仅两分已经足够了，再加上她的五分可怜，至于剩下的那三分，就看她如何勾起他最原始的男人欲望了。
论身材、长相、气质，她从少女时代开始就没有过任何困扰，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如何欲擒故纵地令他欲罢不能。
对今时今日的她来说，有困难，但她自以为并不是太困难。
这么想着，她伸手从包里摸出了口红和化妆镜。
十分钟之后，她在急诊室外面见到了刚刚换好衣服准备离开的夏翊。
今天她化了淡妆，口红特意选的人鱼色，身上穿一件驼色束腰羊绒大衣，长至脚踝，里面是一件白色针织连衣裙，裙长将将过膝，脚上穿一双浅金色的高跟鞋，细跟，但并不过于高，令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婉约柔美。
这样的清淡素雅，明显区别于她一贯的张扬妩媚。
她相信夏翊能一眼看出她的变化。
事实也的确如此！夏翊迎面见到她，眼中惊艳之色渐起，“罗棠，这么早！”
自从上次她邀请他陪她喝酒的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
她大方一笑，“早起跑步，跑完步就过来了。”
末了补充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昨天是不是值夜班。”
她在他的注目之中从容站定，“找个地方一起吃早饭？”
夏翊站在她对面，终于将眸光从她脸上移开，看了一眼她手里拎的袋子，“好！”
就在他们医院食堂吃的，吃完之后，她说想到高处去看看九点钟的太阳。
夏翊带她上了一处楼顶，然后两个人并肩站在天台上看朝阳。
见时机差不多了，她转头对夏翊道谢，“夏翊，这段时间，谢谢你！”
她吸了一口气，将手腕上那条丑陋的肉痂露出来朝他晃了晃，“就当那个罗棠已经死了，我会珍惜以后的每一天。”
“夏翊，我今天是特意来跟你告别的。”
夏翊的眸光已经起了波澜，“你要离开？”
她点头，“你也说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不说话。
“夏翊，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不管你是出于一个医生的仁心，还是因为你答应了颜颜，才会这样帮我，我都会感激你一辈子。”
她故意用了一种哀而不伤的语气，“就算我一辈子不会再回来这里，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夏翊分明欲言又止。
她微笑看着他，等到他眼中的情绪堆积得仿佛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去望着远处楼宇之间的太阳，装作竭力在掩饰什么。
是谁说过，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颜颜一面。”
“我欠她的太多了。”她又转过头去看他，含泪而笑，“我想亲口跟她道个歉，亲口告诉她，我要走了。”
夏翊仍然不作声，但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在告诉她，他心中不平静，他绝不是无动于衷。
等了不多一会儿，她匆匆低下头去，“不为难你了。我走了。”
说完之后她就转身走了。
如她所料，当她数到五的时候，夏翊开口叫住了她，“罗棠。”
她停下了脚步，却并不回头，她等着他挽留她，“一定要走吗？”
“这里，难道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留恋吗？”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她才转过身去，语气里带着不多不少的哽咽，“有。”
“颜颜，和你。”
夏翊走过来抱住她的时候，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舍不得她。这就说明了，她在他心里。
已经是二月初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旭日东升，稀薄的晨曦照在人身上其实没有一丁点温度，夏翊的怀抱也许是炙热的，只是于她而言，自己的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旁人便难以轻易将她温暖。
她趁热打铁，“夏翊，我真的很想见见颜颜，”
夏翊终于松口，“我来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她伸出双手环抱住夏翊的后背，心里却是恨意滔天，颜梓，我们终于很快就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老天如此眷顾你，竟然让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只是，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样忘掉吗？
你别做梦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绝不会看着你好过！
……
***
颜梓醒过来之后的第三天，霍佩玖选了一个她午睡的时间出去。
如果可以，他一秒钟都不想离开她，但又怕这样的寸步不离会引起她的怀疑。
另外，这件事，也到时候该做个明当明的了断了！
他到的时候，霍政启已经先到了。
因为他急着赶回去，所以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您放了江晟，我也放过大哥一次，如今的局势您也很清楚，行贿是重罪。毕竟，大哥和二姐才是您亲生的孩子。还有，月底的股东大会，我尽量不让您面子上太难堪。”
霍政启拧眉看着他，“小玖，你真的以为凭你手里的那些股份，有必胜的把握吗？”
“谁能说自己有必胜的把握，您也不能吧！但是如果您是想说大妈手里那10%的原始股，那您的风险可就冒得有些太大了，改变现有持股形式，将会波及到整个董事局的现状，您很难获得全票支持。”
他说，“有些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短短一个月，霍政启看起来老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他看上去也绝不像一个七十岁的老者，“小玖，你想要正远集团，爸爸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善待你大哥，二姐。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就算你还原了当年的真相，你外公和你舅舅，还有你妈妈，他们也活不过来。你因此而毁了正远集团，只会让那些曾经发生的遗憾，变得毫无价值和意义……”
他冷冰冰地打断了他，“如果您约我出来是要说这些，那我想，您不必说，我也不必听了。”
“从我知道您企图在我昏迷期间把颜梓送走的那一刻起，您对我的养育之恩，在我心里已经一笔勾销了。”他坦然地看着这个直接害死了他舅舅，间接害死了他外公和他母亲，而他却叫了三十二年父亲的男人，内心波澜不兴，彷如一片死海，“我会改姓常，从今以后，您就好自为之吧！”
其实他一进来就看到霍政启手边放着一个文件袋，这时候，霍政启伸手将文件袋推到了他面前，然后站起了身来，“小玖，你该想到，我霍政启绝不会替别人养儿子。”
他举手从头上拔了几根头发，放到文件袋上面，“你想改姓常，爸爸拦不住你。如果这份结果你不相信，那你就拿着爸爸的头发，再重新去做一次鉴定，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爸爸的儿子。”
四目相对，霍政启一双深眸炯炯如炬，理智告诉他，这绝不会是他的缓兵之计。
这一刻，他心中扑起凛冽的寒意，霍政启怎么可能替别人养儿子，他何尝想不到这一点！
只是，他宁愿他是任何人的儿子，他宁愿背上一个认仇人作父的罪名，也不愿意他是霍政启的儿子。
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去做DNA鉴定的原因，他害怕生物学上的铁证如山，所以宁可逃避。
可他偏偏就是他的儿子。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可能再抱任何侥幸了，可他到底还是难以置信，“当年……那个人，竟然是你？”
“是我！你妈妈当时已经有了心上人，如果不制造一场酒局，你妈妈绝对不可能同意嫁给我！”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以为他不会再动怒，却没想到当霍政启轻飘飘地承认了这一切的时候，他仍然无法淡定，“酒局，你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妈那个人是你？你让她带着这个痛苦的阴影和对你的愧疚，活了一辈子！”
霍政启闭了一下双眼又睁开，“但是我爱你了你妈妈一辈子。”
“爱？你对她的爱，就是不择手段地占有她，娶了她，再害死她的父亲和哥哥？”他嗤之以鼻，“你知道什么是爱？”
“小玖，爸爸也爱你！”
“即便爸爸一直知道你想做什么，爸爸也从来没有真正的阻止过你。你想想，如果爸爸要出手阻止你，你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但是颜梓，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因为你们，是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