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颜梓走到院子里，远远望见铁栅栏后面一抹纤细靓丽的身影，可她还是想不起来跟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院子门口，那种奇怪的矛盾感就越强烈，一方面，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将对方请到家里来，另一方面，她的潜意识里又好像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抗拒。
十分的说不清道不明！
大概正因为如此，她突然变得有些心神不宁。
距离已经很近了，她清楚地看到了罗棠的长相，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五官标致，肌肤亮白，尤其一双大眼睛，生动得仿佛会说话。
可她还是想不起来，对于罗棠，她的印象同样是一片空白。
罗棠一直在看她，神情仿佛是悲喜交织，期待之中又带着几分情怯，总之……十分动容，而且复杂。
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突兀，面色却是大方一笑，正准备上前开门，四姐突然从她旁边赶了上来，“太太，我来开。”
门开了，罗棠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颜颜，你终于肯见我了。”
她心里莫名一阵抵触，本能地想要往回抽手，却及时忍住了！
气氛一时很有些尴尬，但罗棠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因为她跟着又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颜颜，我们闺蜜十年，难道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罗棠应该并不知道她失去了记忆。
她们做了十年的闺蜜？
罗棠希望她原谅她什么？
难道跟霍佩玖有关系？
一时间她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想法，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好在四姐及时说了一句，“太太，罗小姐，别站在门口说话了，我引你们到小花园里去坐，再去给你们泡茶，准备点心。”
颜梓连忙跟着说，“请进。”
小花园里的遮阳伞下，她和罗棠对面而坐，四姐很快端了点心和水果茶上来又下去了。
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正犹豫着该不该把她失忆的事告诉罗棠，罗棠已经先开口了，“颜颜，我们这么多年情分，难道还抵不过一个男人吗？把佩玖让给我，好吗？”
颜梓迎面看着她，不能说她不震惊，但是很奇怪，她又好像不是那么震惊。
那种矛盾的感觉又出现了，好像面对罗棠，她内心的突兀感受格外多，也格外强烈。
难道就是因为她们闺蜜十年，却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很显然，她们之间一定因为霍佩玖发生过十分不愉快的事！
罗棠说完之后一直看着她，很奇怪，她并没有逃避罗棠的注视，更奇怪的是，她直觉罗棠不像是在等她回答，反而好像是在确定什么。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我们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颜梓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罗棠却是问：“那你也不记得霍佩玖了吗？”
她点头。
气氛陡然变了，罗棠整个人的气场也变了，一切都变得更加不可捉摸。
罗棠很快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明明是同一张漂亮的脸蛋，却瞬间变得陌生，“你不记得你差点杀了霍佩玖，也不记得你害死了翟霖书？”
“你不记得因为你，唐茹玥现在还在精神病医院，而我……”罗棠突然挽起袖子对着她一伸手，惊骇之中，她一眼看到了她手腕上那条粉色的伤疤，厚重而丑陋，十分触目惊心。“我被人欺负之后扔在大街上，不堪受辱，割腕自杀未遂。”
颜梓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你……你在说什么？”
罗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当然是在说你忘掉的那些事实，说你的存在，给你身边的人带来了多么大的危害和痛苦。”
“颜梓，凭什么你一觉醒来就把所有的事都忘了，我却日日夜夜活在被人凌辱的噩梦里！”罗棠的一张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愤恨的眼神如刀如剑，“明昊死了，易宁枫死了，翟霖书死了，霍佩玖也差点被你亲手捅死了，而我，不过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颜梓，你还要害死多少人？”
罗棠到底在说什么！这些人名她完全没有印象。她怎么可能会害死人，而且还害死了这么多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反抗，冲脱出去。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力气这样大，竟然一把将罗棠推得后退了二三米远，“你骗你，我叫沈颜，不是你说的什么颜梓！”
罗棠堪堪站稳便再次冲到了她跟前，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本子，翻开来，“你好好看看，上面的人是不是你，再好好看看，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竟然是一本结婚证！
她结过婚？
日光之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个名字，颜梓，易宁枫。
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她。
她不叫沈颜？
霍佩玖为什么要骗她？
“你当然不想做颜梓，你当然想把过去的一切统统都忘掉，因为这样，你就可以活得心安理得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大概早已经在罗棠的瞪视之下死过上百回了。
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可她身后是椅子，退无可退！
对峙之间，她突然冲口而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害死了人，如果我害死了那么多人，警察为什么不来抓我！”
“罗棠，你根本就是嫉妒我！”
“你爱霍佩玖，但是他根本不爱你，他眼里只有我，所以你才会跑到这里来对我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
罗棠两眼寒光凛凛，直勾勾地逼视着她。
而她不甘示弱地表态，“你的目的太明显了！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罗棠顿时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不信，等霍佩玖回来，你大可以看看他的胸口是不是有一道疤，那是你拿刀亲手插进去的！”
“他失血过多，昏迷了三天两夜才醒过来！”
罗棠看着眼前人惊疑不定的神情，心中只有一种痛快，“既然你不信，那我就再说得仔细一点！”
“……”
对于丧失了记忆的颜梓而言，罗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颗惊雷，惊雷滚滚，硝烟四起，令得她实在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就算罗棠因为得不到霍佩玖而嫉恨她，也不可能编造出一大堆不难查证的事。
罗棠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翟霖书葬在哪里吧！他葬在归思园。”
“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就算明昊和翟霖书的墓碑上没有刻你的名字，易宁枫的墓碑上，你可是未亡人。这种事，我造不了假！”
她抑制不住地四肢发软，手脚发凉，脑子里仿佛有一股蛮力在横冲直撞，她拼命左思右想，却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仅想不起来，她还开始头疼，越来越疼。
罗棠却伸手一把扯开了她的衣领，“你难道就没有问过霍佩玖，你脖子上的刀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当然问了，霍佩玖说是出车祸的时候，玻璃碎片割伤的，她脸上的伤也是。
是刀伤吗？
就在这时候，罗棠突然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她的第一反应是霍佩玖回来了，四姐在向她报信。
这是她们事先的约定。
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心里一慌，怔忪之间，颜梓又伸手推开了她，“罗棠，如果你今天来是要跟我说这些，你已经说了，我也听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说的这些事，是真是假，我自己会查证！”
罗棠冷眼盯着她，忽然仰头大笑了几声，又笑又哭，仿佛不可遏制。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罗棠的姿态很是有些悲壮。
晴天的午后，园子里处处都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脚下的鹅卵石洁净剔透，四周绿意葱茏，时不时还能闻到腊梅花香。
明明是一个明媚如春的暖冬午后，她却不可抑制地跟着罗棠瘆人的哭笑声打起了一个接一个的寒颤。
罗棠终于止住了笑，满脸泪光地看着她，“求证？你向谁查证？霍佩玖会让你查证吗？”
“你查证了这些，你还能活吗？”
罗棠讥笑一声，“颜梓，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忘记，对不对？”
“你根本就是在假装失忆。”
说着，罗棠竟然拿出了一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颜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你以为我会看着你自欺欺人，以这样的方式逃避你应该背负的惩罚吗？”
颜梓立即慌了神，“罗棠，你把刀放下！””
罗棠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颜梓，我是没有及时报警，我是第一时间报停了你的手机，我就是希望翟霖书强暴你，我就是恨你，我就是不想让你跟霍佩玖在一起！”
“是我间接害死了翟霖书，但是我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那些男人，他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我苦苦哀求，我跪着求他们放过我，我连嗓子都喊哑了，但是那些人……不，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都是畜生，活该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畜生，我就那样清醒地被他们轮流糟蹋，蹂躏……”
罗棠的整张脸都扭曲了，“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在翟霖书和霍佩玖之间摇摆不定，才让翟霖书不惜铤而走险！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怎么知道晚半个小时，翟霖书就会死！”
“我怎么知道晚了半个小时，他就会死？我只是想等他强了你而已！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现在活着，就是苟延残喘，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你痛苦！”
罗棠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向她逼近，“颜梓，你说错了，今天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说什么，而是为了亲手了结这一切。”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