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打了点滴,拿了些药,楚枫还是不放心,怕是有什么大病,硬是把小夏推去做了个完整的检查,两人在病房里等化验单。
“我真没事。”谢星夏半躺在病床上,第14次重复。
“不行。乖乖等着。”楚枫坐在床尾,第14次驳回她回家的要求。
“……那好吧。”小孩认命地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
“先生。”护士小姐推开门,“这位小姐的化验单。”
楚枫略颔首,接过。
视线移到化验单上,直接扫到症状处,如当头一棒,楚枫的动作一瞬定格,思维停止,刺痛感自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剧烈颤抖的手指僵硬地对在愈发清晰的“癌”字上。
怎么可能……怎么会……
绝对,绝对不会的。
然而呼吸却愈发急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抱歉,这位先生。”护士小姐的开门声在此刻尤为醒目刺耳,像是突然撕碎某一片空白,声音几乎听不真切:“我拿错了,这张才是这位小姐的。”
他愣住几秒,明明简单的一句话,却好久好久才明白过来,迟来的细密的喜悦感才几乎带着颤抖地大面积地慢慢从心底某一处弥漫出来。
太好了……
将僵硬的视线移到姓名处,楚枫简直觉得上天和自己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化验单不是小夏的,而是她的。
仔细地一遍遍确认,直到看到那三个字几乎要陌生,仍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那个人的。
三个字再次将脑海扯成一片空白,混杂的情绪几乎要模糊了界限。
她,得了癌症,晚期。
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在小夏的疑惑声和护士小姐的声音中冲出病房的,只知道在他回过神,气喘吁吁地站定时,手中的化验单已被捏得不成样子。
那个人就出现在视线里。
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长发散落,满面泣痕,憔悴得完全没有了平时骄傲自信的模样。
他敢肯定自己现在不爱她,一点也不,只是,自己现在的惊慌和无力感却没办法解释。
他只是,不相信。
“你……”声音里带着难懂的晦涩,举起手中的化验单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剧烈地颤抖,几乎不可抑制。
“你……”她闻声抬头,瞳孔瞬间放大:“怎么会在这……”
……
回到小夏的病房时,楚枫的脑子仍是一片混沌。
“小夏,我……”想要为刚刚突然跑出去作解释,却又无从说起,只得尴尬地停住。
“嗯。没关系的。”谢星夏抿了抿嘴,轻轻笑起来:“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原因。”
楚枫微怔,旋即也笑起来:“我们回家吧。”
“好。”她站起来,却不下床,孩子气地伸出两条胳膊:“背我好不好?”
“……好。”
在他的背上,谢星夏收起了笑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苦涩。
你不知道吧,我还是像四年前一样好奇心重,总想了解你所有的事情。可我不能。
你不知道吧,我还是像四年前一样占有欲强,总想让自己变成你生活的全部。可我不能。
你不知道吧,现在的我变得敏感,总会因为你的一个举动就胡思乱想。
你不知道吧,现在的我患得患失,总是担心会失去你,总是会想到,又害怕想到那些可能性。
因为太喜欢你,因为和你在一起太过美好,所以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安心地喜欢你,和你在一起。
深呼一口气,更紧地抱住了他。
就算……就算有一天,有一天真的会失去你,那么现在,就让我多抱你一会。
走出医院大门,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楚枫一手护住小夏,一手撑起伞,撑起整个世界的温润。
缓缓踏入雨中,他扭头看了一眼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头发乱七八糟地盖住了脸,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然而笑容还未成一个弧度,就僵硬地定格,深邃的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苦涩。
几滴洒在皮肤上的雨滴带着刺骨的凉意。
她已经等了他四年。
她只有18岁。她的青春,绝不该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度过。
怎么可以,让她继续等下去。
他严肃了眉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
对不起。
护住背上的小人儿,他在心里默念。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谢星暮略有些狼狈地躲在商店的屋檐下,这场雨他毫无防备。
头发已经湿得差不多,刘海贴在耳侧。
已经放了暑假,可艾洛汐学院由于条件好环境好待遇好,很多人反而不愿意回家,所以往往到了暑假仍有不少的学生。还好下了雨,学生们都跑回宿舍或躲在教室不出来,否则谢星暮在商店门口躲雨铁定会被女生们围攻的。
用店主拿来的毛巾擦着头发,谢星暮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
大理石路面被雨水冲刷干净,倒影着梧桐树的影子。天空阴阴沉沉,浓淡不一,缓缓延伸至视线之外。空气里有久违的泥土的味道,整个世界在大雨中渐渐模糊。
一个身影撞入视线。
素白色及膝连衣裙,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装饰,漆黑如夜的长发垂至腰间,黑色的大伞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淡色的嘴唇紧抿。明明该是令人疼惜的模样,明明该是在雨中瑟瑟发抖狼狈奔跑,明明该是形单影只令人怜悯,却清冷得仿佛脱离了整个世界的喧嚣。她在雨中疾行却丝毫不显狼狈,在被雨水模糊的世界里愈发清晰。仿佛整个世界在她身后,都是背景。
只是……为何会如此熟悉?
浓烈而不知为何的熟悉感让谢星暮费解。他的记忆力一直好得过分,至今见到幼儿园的同学几乎都能认出,只唯独她……单单是熟悉,却又夹杂着陌生。露出的半张脸孔是熟悉的,身影是熟悉的,可走路的姿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又是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像是电视剧中失忆后再遇到女主角一般,脑海中只留一个熟悉不过的背影,看到她就满是熟悉感。
可是……谢星暮敢肯定,他……应该是没失忆过的。
眼看着人就要消失在视线里,由强烈的熟悉感导致的对她的身份的好奇,令谢星暮能想到的事只有一件:追上她,问个清楚。
雷厉风行的跨国集团总裁身份,并不代表他不会跟踪一个看起来熟悉的陌生人。否则,尹眷空的照片,也不会落到小翼手里了。
看她的身影渐行渐远,谢星暮几乎着急得要冒雨冲出去,所幸看到了不远处撑着伞的沐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抢过沐焰的伞就追了出去。
伞被抢走的沐焰一脸呆痴相,显然没反应过来,直到雨水浇头淋下,才囧着叫了一声:“喂!星暮大哥!”
哪知那人根本不回头看他一眼,甩下一句“我有急事借我用用就咱俩这熟得都快糊了的关系”就冲了出去。
谁跟你熟得都快糊了啊……沐焰囧囧地跑到商店里避雨,内心感叹一声星暮大哥都被谢星翼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