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弦宫外。
寒风渐急,阴云盖住月亮。
浩瀚苍穹,见不到一颗星星。
一股沉闷的气流,掠过沙滩,从海的另一头飘来,然后升腾入空,空气中混杂着一股草木泥土的味道,仿佛骤雨将至。
“哗啦!”
正弦宫的大门打开。
顷刻后,四周浓烈的罡气消散,两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又重新并在了一起。
“小姐,徐天人出来了!”
一名侍女喜滋滋的说道。
时间已近凌晨三点,她们已经陪同小姐等了两个小时了。
正弦宫内只有徐仰一个人走了出来,他的表情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变化。
那股隔绝世间外界的强大罡气,让秦蒹葭认为徐仰在里面进行着某种修炼或者释放着什么秘法,存在着一定的危险。
见他相安无事,秦蒹葭面色一喜,手捧衣物,连忙迎了上去。
几名侍女也提着灯笼紧随其后。
等走近后,秦蒹葭才发现他的神情与平时不太一样,低着头,显得很是沉闷。
于是秦蒹葭又有些担心起来,关切道:“怎样?叶葵倾的魂魄,有没有希望放出来?”
这是秦蒹葭猜想的情况。
徐仰心情不佳,想必是因为叶葵倾的魂魄,又有阻碍了。
徐仰抬头看着秦蒹葭,眼神闪烁不定。
“你怎么了?”
秦蒹葭从来没有见过徐仰这般模样。
连她身后的几名侍女,看着徐仰的阴沉模样都吓了一跳。
徐仰抬起手,慢慢靠近秦蒹葭。
秦蒹葭娇躯一颤,但紧张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在外面等我干什么?”
徐仰伸手绕过她的后颈,把她揽在自己怀中,柔声道:“难道我还会怕冷?”
秦蒹葭长呼出一口气,拍打着他的胸口道:“我当什么呢!还不是看你突然用罡气封锁了正弦宫,我担心你会有事。”
徐仰把她手捧的衣物拿开,披在她的身上,说道:“走吧,别在外面着凉了。”
二人并肩而行,回到了正华宫就寝。
对于正弦宫里的事情,徐仰只字未提,但秦蒹葭也默契的没有询问。
在徐仰出来的那一刻,秦蒹葭明显感觉到他有些变了。
他藏着心事,只是不想说。
曾经,徐仰在她面前几乎是不藏心事的。
也藏不住。
现如今,他的交谈对象都是平海境天人级人物,如果徐仰自己不想说,有些事情秦蒹葭也无法分辨。
他们讨论的很多东西,已经超出了秦蒹葭的所学范畴,对于武道,她就是一窍不通。
秦蒹葭转过身,看着床上躺在自己身侧的人,呼吸平稳,似乎进入了睡眠。
不对劲。
自王怀瑾找上门,徐仰就不对劲了。
他们二个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是无缘无故的发生变化,秦蒹葭怎么也想不明白。
……
次日。
徐仰起得很早,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礁石上,看着潮起潮落。
昨天王怀瑾提起要他先放下叶葵倾,并且杀掉秦蒹葭,以确保心无挂碍,安稳突破至山巅境。
徐仰没有犹豫,一口就拒绝了。
以王怀瑾的身份和实力,以及他的志向和目标,他所做的一切,没有太多私心。
他给徐仰的建议,在他眼里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金陵徐家之后,并非是皇帝惧怕的人。
由于徐镇当年有机会到达神境,引起神明畏惧,故徐家之后,也皆被十一个境外神境所重视,以百年为单位的追杀。
历代皇帝忍辱负重,偷天换日。
徐仰在高国所向披靡,锋芒太盛了,这必将重新引起他们的注意。
当务之急,
徐仰该提升实力,快速到达山巅境。
其捷径,镇元真诀的第七重循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超越本我,放下私欲。
因此,王怀瑾要他放下叶葵倾,杀掉秦蒹葭,虽然刺耳,但徐仰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大义避免华夏惨遭神明报复,都该照着王怀瑾的建议去做。
但是,徐仰还是拒绝了。
王怀瑾问他拒绝的理由,徐仰沉默没有回答。
这需要理由吗?
他可能对秦蒹葭动手吗?
但王怀瑾没有那么好讲话。
他声称,三日之内,徐仰必须要给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否则,王怀瑾就将销毁酆都阎罗旗,并亲自动手,杀掉秦蒹葭!
这就是徐仰昨夜出门时,内心沉闷的原因。
徐仰长叹一口气。
屈指一弹,用气劲把高祖父唤了出来。
王怀瑾昨夜所说,高祖父也是全程旁听的。
“高祖父,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徐仰问道。
高祖父似乎没有徐仰这么纠结,他当即说道:“这还用问?赶紧修炼啊!看看能不能出奇迹,到了山巅境,你就有机会和那王怀瑾碰一碰了,这张旗里不光有叶葵倾,我还在里面,你可千万被让他把旗子毁了!”
一脉相承,高祖父的判断和徐仰完全一致。
任你说什么,秦蒹葭和叶葵倾都是对徐仰有恩的,无论理由是什么,坚决不会让步。
并且,他还比徐仰要乐观。
既然徐仰天赋这么高,那抓紧突破至山巅境,让王怀瑾滚蛋就好了。
至于那十一个神境,反正现在也还没找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徐仰叹道:“高祖父,王怀瑾还没走,以他的精神力,我们说什么他都听得见。”
高祖父摇摇头道:“可惜啊,现在我成了这样一个破魂灵,要是我能重得肉身,必当能够无牵无挂运转第七重循环,我到达山巅境,或许就能帮你一把了。”
徐仰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说道:“你成为旗魂,不就能重新出来了么?”
依照酆都阎罗旗的特性。
里面虽然能保留很多魂灵,但只有一个旗魂。
只有旗魂才拥有重现于世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接着修炼,那还得等出来之后再看看。
高祖父苦着脸色道:“我倒是想成为你的魂灵,但你旗子里还有叶葵倾的魂灵啊!这丫头生前和我实力相差无几,我争不了,你想个办法,把她的魂灵给毁了。”
徐仰断然拒绝道:“那不行!”
“那你就等着三天后,眼睁睁的看着王怀瑾把秦蒹葭杀了,再把旗子毁了,让你一无所有,什么都得不到!”
高祖父气急道:“你把我放出来,好歹还有机会保住个秦蒹葭,你说对吧?”
“不行。”
徐仰依旧拒绝,这般固执,气得徐天问直跳脚。
他愤怒道:“那你别再叫我出来了,这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话落,他便重归酆都阎罗旗中。
“七重循环,仰目寻心,本我涅槃于浮世尘埃,一步山巅。”
徐仰闭上双目,开始重新诵念第七重循环,尝试运转起来。
但耳边大浪滔滔,风声呼啸。
他心乱如麻,杂念多如牛毛,在这样的条件下,别说三天,三十天,三个月,他都不一定能取得什么进展。
王怀瑾可都用了三十年。
想要靠投机取巧突破至山巅境,无疑是痴人说梦的。
“难道真的要以牺牲叶葵倾为代价,让高祖父成为我的旗魂,来对抗王怀瑾保住秦蒹葭的命?”
无论怎么选择,徐仰感觉都很难受。
对抗王怀瑾,也无法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人家不是你敌人,后面要面对的十一个神明才是。
徐仰感觉自身处境已经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困难中。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