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者联盟……”
徐仰反复念叨着,眼神复杂,不住摇头。
但没有主动问任何关于星辰者联盟的信息。
叶葵倾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已经有些疲惫了。
“我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中年人的身体了,那些人下落不明,我也没办法了……”徐仰摇摇头道。
“谁说要你想办法了。”
叶葵倾轻笑一声,说道:“你也是他们下落不明中的一员,长白山一战后,只有我和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你的下落。”
“这样就好。”徐仰赞许点头。
“我早就知道你厌倦了,你看我把你带回一号别墅,你还满意吗?”
叶葵倾带着徐仰走出沙盘房间,到了一号别墅的露台。
这里可以将整个素水湾,整个苏市都尽数眼底,一览无余。
如镜子一般的人工湖,被风吹吹皱,泛起涟漪,新的一年春风吹至,万物复苏,气温不冷不燥,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
“露台还是老样子,你都没有找人修补好。”
徐仰低头看着脚下的脚印和手印,那都是当年叶葵倾初来苏市特训他的时候,学习龙象八式留下来的。
那时的徐仰,也不过是一个内劲初期的实力,手中还赠着一把叶葵倾送他的青龙印,在当年是堪比镇元剑的存在,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不是我不修补,是吕青黛不修补,说是想给你留个纪念。”叶葵倾笑道。
“吕青黛?”
徐仰一皱眉,这才想起,自己的一号别墅曾交给她打理。
她管理一号别墅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秦蒹葭留下来的东西全部换掉了。
不过,她对当年那位享有盛誉的叶将军倒是情有独钟,听说露台有她当年训练徐仰的痕迹,全部保留了,笑着说,万一以后她落魄了,就把一号别墅变成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故乡,可以靠展览收费。
“吕青黛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发展?”徐仰问道。
“金陵呗,每个一个月,她都会过来看你,这个月估计也快了,看到你醒过来,她应该会很高兴吧。”叶葵倾笑道。
徐仰看着空气清新宜人的辽阔风景,显得十分迷茫。
“哦,对了!”
徐仰似乎想到了什么,跑到了自己的卧室,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枚千雪玉簪头,对叶葵倾道:“这个是我从长白墟带来的,送你的。”
“送我的?”
叶葵倾拿起玉簪头,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尽管这三年来她已经端详过无数次了,最终放回到床头柜上道:“这不是送我的,你不知道吗?我从来不盘发。”
“那……盘一下不行吗?应该是送你的吧?”徐仰挠了挠面颊,肌肤粗糙,和年轻时的手感都不一样了。
叶葵倾笑着摇摇头,将一头青丝长发轻轻一挽,然后将千雪玉簪头横插过去,便把头发盘起来了。
“你看好看吗?”叶葵倾问道。
叶葵倾个头高挑,五官轮廓深邃有力,将头发就地一盘,说不上不好看,但的确有一种违和感。
“拿着,你先拿着,有空了再把它交给别人。”
徐仰摸了摸鼻子,他这时才记起,千雪玉簪头的来历了。
是自己在瀛祖村时,秦蒹葭的姐姐秦白露给自己的,并且嘱托要交给秦蒹葭的手上。
自己第一时间没能想起来,大概是因为与秦白露有过一段不堪的经历吧,脑袋选择性遗忘了。
“我看你也是睡糊涂了,这个东西一看就不是给我的。话说,这个玉佩是怎么用的?”
叶葵倾将赞头取下,重新放在床头柜上,指着圆润光泽的深绿色黎神玉佩,笑道:“这个我倒是还挺喜欢,我不要那枚玉簪,我要这块玉佩。”
说着,叶葵倾将其套在手腕上。
她个头和徐仰差不多高,手腕也和徐仰差不多粗细,戴上黎神玉佩时,非常合手,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如果说千雪玉簪头,是徐仰从长白墟特意带回来送给秦蒹葭的纪念品。
那这块黎神玉佩,毫无疑问就是给她叶葵倾的了。
“这个……送你也行,反正我拿着也没用了。”徐仰说道。
“哦?原来这个也不是给我的?”
叶葵倾饶有兴致的看了徐仰一眼,顺手将黎神玉佩取下。
但徐仰迅速阻挡,就让她戴在手上,说道:“就是给你的,我的意思是说,这黎神玉佩原是灵器,只不过我现在无法沟通气劲,也接触不了灵气了,所以拿着没用。”
说起来,黎神玉佩中的藏物还相当丰富。
不仅有大批量,世俗界绝对够不着的灵丹灵药,还有一些各大上宗写出的护符灵宝,便是化境修士使用,也能瞬间斩杀天人,到达一种能超出世俗界认知的力量鸿沟。
要是自己体内气劲还在,还可以拿出来分发给他的爱人女儿,亲朋好友,只要不拿去和宙斯那样的神明挥霍式使用,她们几乎一辈子都用不完了,摘采的天材地宝像小山一样堆在玉佩里面。
可惜,他现在是一个年老色衰的中年人了,
“灵器?像镇元剑一样的吗?”
叶葵倾惊讶道:“可是,我的气劲无法沟通这个灵器,它已经认你为主了吧?”
叶葵倾倒是能看出千雪玉簪头的不凡之处,所以才向推辞。
但这个黎神玉佩,她琢磨了两三年,从来都是只当一个最普通的玉器看待,只因为它是徐仰带回来的,才被她珍视。
“是认我为主了,不过……你用神魂试试接触它呢?”徐仰说道。
随后,叶葵倾心念一动,一缕白雾便在空中氤氲着,不过片刻后,就随之消散。
“没用,我用神魂也无法入体,看来这个也只能你来用了。”
叶葵倾笑着摇摇头,把黎神玉佩塞在了徐仰手里。
“我的东西就你的东西,你就戴着呗!”徐仰故作不满的将黎神玉佩给她戴上。
“怎么,昏睡三年过去,外貌改变了不说,脾气也要变成小老头了?”叶葵倾打趣道。
“唉,你别提这个了,我烦着呢!”
徐仰愿意消失气劲,愿意接触不到灵气,愿意正常衰老完完全全当个普通人。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本该在一个年轻气盛的年纪,变成了一个衰老的中年人,心中膈应得厉害。
“我是不介意,不过,反正你神魂没有消失,要是你能重新恢复修炼,外貌也能回去。”叶葵倾笑道。
“我不会重新修炼的,好不容易大家都知道我死了,我这样子估计别人也看不出是我,就这样吧,外貌我慢慢适应。”
徐仰摸了摸稀少细软的白发,起身道:“等我洗个澡吃个饭换个衣,就带上星灿一起去外面踏青吧。”
徐仰在了解完大概情况之后,最终也还是作出了他自己的选择。
徐仰想和往日一刀两断,任他星辰者联盟,任谁消失,谁在新职,也不去不管。
他只想好好陪伴女儿,在余生,慢慢适应这个让他暂时无法适应的躯体。
其次。
即便他想重新修炼,也不是叶葵倾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么简单。
不知为何,以前他受伤再严重,都可以感受到体内气劲,而当年叶葵倾都那么惨了,化作残缺的魂魄束缚在酆都界阎罗旗中,也依旧保持着一定的实力,只是没有记忆而已。
他的情况则复杂得多了,灵气和气劲,统统感受不到了。
看来此生业力已经完成,连上天也要我徐仰做个普通人了。
……
午饭过后,徐仰在衣橱前,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曾经他向来不爱打扮,若非正式场合,随便穿穿就得了。
不过今天在镜子前,却是搔首弄姿,不断换着内衬和外套,因为他想通过穿衣,来让自己的这张脸尽量显得年轻一点。
“我看你还是认命吧,不要选了。”叶葵倾抱着徐星灿,站在门口等待。
而徐仰穿着休闲服,显得不合他这张脸,怎么打扮都显得违和,但是要他换上夹克西服,他又不情愿。
“爸,我看你不是外貌变了。”
徐星灿歪着脑袋打量着徐仰许久,直言不讳道:“你是意志消沉了,你精气神都没有了,你不够自信了。”
徐仰微微一愣,说道:“我不够自信?你知道宙斯有多牛吗?”
“我知道,妈妈的沙盘里我见过了,宙斯牛,和现在的你没多大关系。”徐星灿衔着一颗棒棒糖淡定道。
徐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一身品牌运动套装,不自在的挠挠头,最终垂着头道:“好了,就这套吧。”
他们三人乘坐着一辆路虎,开到了苏市的公园内。
正缝周六,都是一家三五口,年轻夫妻带着小孩和老人出来散步的。
徐仰与叶葵倾并肩而立,徐星灿则被叶葵倾牵着,来往者都会被叶葵倾的容貌吸引,不时多有打量,又看到了她身边的徐仰,便纷纷面露疑惑之色,猜测两人的关系。
徐仰不由得将头向下低几分,双手背在身后,走在了叶葵倾身后不远处。
“你怎么走的这么慢?快跟上来啊。”叶葵倾回头看了徐仰一眼道。
“我就只有这样的速度了,没事你别管我,我能跟上。”徐仰摆摆手,不知不觉,他心中竟产生些惆怅。
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内心和他碰撞着。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自己推翻了天王宫,一招神通斩了宙斯,怎会突然间消沉,甚至失去自信?
“有人落水了!”
这时,突然听到前方叶葵倾在叫喊。
徐仰迅速抬起头,就看到一处拱桥上,有一个孩子不慎落入水中,引起了周围人的大量围观。
徐仰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
但都没有跑到岸边,他就脚下吃力,摔在了草坪上。
“叔叔,看热闹不要这么积极嘛,当心摔跤啊!”一名戴棒球帽的年轻人,把徐仰扶起来,笑嘻嘻的看着他。
徐仰怔怔的看着他,久久不语。
那年轻人脸色突然一变,指着徐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讹我啊,这里到处是监控探头!”
说罢,他就把搀扶着徐仰的手一松,跑远了。
而当他回过头时,湖上早有人跳入湖中,把孩子救了起来。
徐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时而皱眉时而困惑,走到了拱桥上。
叶葵倾牵着徐星灿,目光一直在落水的孩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徐仰。
徐仰走到她身边,说道:“你也没有能力了?孩子落水,你刚才喊什么,你自己就可以救。”
叶葵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穿着裙子,怕水把裙子透湿吧。”徐仰笑道。
“瞎说什么,我还不是因为你!”
叶葵倾蹙眉看着他,说道:“我一出手准让人注意到,一旦被上门采访,发现曾经的叶葵倾住在苏市,你还想过隐居的生活吗?”
“这倒也是。”徐仰点点头。
“所以,你现在叫……叶青?”徐仰问道。
“是啊,这三年我还在苏市认识许多好朋友呢,晚上一起吃饭,你也去。”叶葵倾说道。
“我也去?算了吧,我还是在一号别墅吃刘佳玉的饭比较,话说她现在手艺还挺不错的,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吃过她做的菜。”徐仰笑道。
“少转移话题!你必须得去!”叶葵倾瞪着他道。
“为什么非要我参加呢?我只想好好隐居在苏市。”徐仰说道。
“既然是在大城市隐居,那也得有人际交往吧,反正我接触的人里,没有人认识你徐仰,你大可放心。”叶葵倾说道。
徐仰垂头跟在叶葵倾身侧,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叶文秀为什么会选择在与世隔绝的山村度日了。”
天王宫轰然倒塌,自己隐姓埋名,终于过上了曾经最梦想的日子。
但他忽然发现,生命好像一下就失去了意义。
他不缺钱,不渴名利,也不喜欢挥使权力控制别人,该追的东西都已经追到了。
但他,似乎忽然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当年梦寐以求都想见到的女儿,再见面时,似乎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乖巧听话,而是嫌弃自己。
明明是一个将近三十的青年,却已经拖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躯体,与他灵魂契合的爱人,如此不配衬。
莫非人生的最终尽头,真是出家做和尚,避世当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