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仰一刀挥过,收刀入鞘之后。
徐仰所有的头发,不仅化作了枯朽的灰白,且窸窸窣窣的往下掉落了一半,他整个人似都衰老了二十几岁,从一个天赋绝伦,气血方刚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并且止不住在咳嗽。
但徐仰丝毫不怒,反而在哈哈大笑。
“这不可能……”
宙斯艰难的转过头,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嗖!
宙斯的周围,时光仿佛瞬间加速百倍,只见他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化作苍老,成了他在天王宫中面向众人的老者之态,体格瘦小,眼眶凹陷,只剩下皮包骨。
他制造出的那些能量,那惊人堪比大型核武爆破的恐怖威势,也在这一瞬间化作漩涡,不断衰减塌缩。
但最后,宙斯的整个身体都腐烂,肉身被风吹散,骨头腐朽,化为一堆烟尘,消散在天地之间,不见踪迹。
一刀千年,斩天仙!
宙斯,死!
无数人惊骇抬头,虚空中,就只剩下那个边笑边咳嗽的男子,站在长空。
他的背影如此平凡,衰了二三十年的模样,也让他看着如此瘦小,但在众人眼里,就如屹立的钢铁之躯,横亘长天。
这一刻,天地之间,再无他声,一片死寂!
“嗖嗖嗖!”
一道道光芒,排空绝气,于地面升腾而起,弑神者联盟的众人,都纷纷入空。
“徐先生赢了?!”
所有到场的新神,见到此幕,都瞬间化为石雕。
便是到他们这种程度,在之前的战场中,也离得甚远,生怕被波及,如同足球场最外围的观众一般,但在靠近之后,看到毁天灭地的战场,已经立在半空中的徐仰,就瞬间了然。
尽管此时,徐仰满头灰白,容貌老去二十岁,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咳嗽连连,但却无一人,怀疑他的实力!
何谓无敌?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
“徐先生!”
但下一秒,还没等他们赶过去与徐仰叙旧,就只能徐仰于空中紧闭双目,宛如风中残烛般,缓缓坠落。
催动出神灵一变,双倍消耗体内气劲时,那时徐仰就已经动了真格,把他逼到了极点。
而后动用大神通,是以寿元之力催动,能战到这一刻,已经全凭意志力在支撑了。
在斩断宙斯的那一刻起,徐仰悬着的这口气也松掉,带着无比恐怖的伤势,他当即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
不知几许春秋过去。
只知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
徐仰终于从长眠中醒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睡衣,睡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之上,地面铺着棕色地毯,房间内还放着加湿器,开着恒温空调,这分明是一个地道的欧式房间。
“我这是在哪?”
徐仰从床上坐起,昏迷的这段时间,他脑子里全是与宙斯对抗的睡梦中,不停跳跃转换,就像是发烧重感冒倒在床上时,脑子里的梦境时刻为停歇一般。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最后有没有战胜过宙斯了。
但他感觉到体内已经没有一丝气劲流动,身体僵硬的就不像是自己,脑海中想到了最后一个画面,他能确定,自己是战胜了宙斯的。
如果赢不了,那他不会还存在神魂,应该是与宙斯同归于尽了。
“这么严重的伤势,我好像废了啊。”
徐仰苦笑一声,拉开被褥从床上下来,他经脉尽废,气海丹田荒芜,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气劲和元气,所以这就导致他连精神力都无法释放,更不能自如操控神魂。
活像是,一个已经衰老的武术冠军。
年轻时各种动作都可以做,一到年老,哪怕是脑子还记得那些动作,也已经使唤不出来了。
徐仰肉身还在,神魂也在体内,但过往的种种辉煌的一切,他都已经无法再灵活掌控,他失去了修炼者的基础特征——他无法再感受灵气和气劲了。
“不过宙斯既然死了,想必天王宫也已经坍塌,一切也无所谓了。”
徐仰坐在床头愣了好一会儿的神,转头注意到,床头还挂着他三样最重要的物品。
黎神玉佩,镇元剑,千雪玉簪头!
“这三样东西还在。”
徐仰取过黎神玉佩,细细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尽管这是认自己为主的东西,但在没法沟通气劲的情况下,徐仰都不能进去看看状况,现在对他来说,这就是最普通的一件器物,只能当装饰用了。
“镇元剑!”
徐仰将墙壁上挂着的镇元剑拿下来,但险些失力掉在地上。
他第一次感觉镇元剑是如此沉重,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哑铃一样,他靠双手抓住剑柄,才勉勉强强的将镇元剑固定住,不过剑尖还在地板上撑着,他甚至无法在空中完成挥剑。
“好家伙,这么沉。”
徐仰小心翼翼将镇元剑靠在了床头柜上,镇元剑通体白润,但沾染了一丝丝浅黄渐变色,就像是纯白无暇的纸张上,染了一坨黄泥在上面一样,镇元剑甚至都没有开刃,外表如此丑陋。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把剑,能诛杀这个星球的至高主宰。
“千雪玉簪头。”
徐仰将一枚无比精致,镶满了细小宝石的玉簪头拿在手中。
徐仰怔怔的看了一会,隐约记得这是要给谁的,不过他此刻脑子一片混乱,想不起是该给谁了,一时间也没太放在心上,等想起来了再给。
“哗啦!”
徐仰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景色,是如此明亮刺眼,阳光直入到他的眼睛,他以手遮面,仿佛能被这股猛烈的阳光灼伤。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草坪,随风而动,远处是枝叶繁盛的大树,树叶像是被裹上一层油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绿得反光,天气不温不燥,微有些热意,徐仰站在凉台好一会后,才适应了光线,看着下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他怔怔出神。
“一……一号别墅?”
徐仰这才醒悟到,眼前是城中村拆除之后,他的第一个家。
素水湾一号别墅!
“我怎么会回到这里呢?”
徐仰感到不可思议,他转身离开了卧室,出门的第二个房间,就是他的书房。
他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书房内一层不染,放置着他几年前雕刻的木雕,以及各种版画,还有他对各大楼房的设计图,徐仰都不记得这些是在什么时候完成的,但他那一部分的记忆,在这个房间得到了永远的保存。
“我怎么感觉,我的记性也变差了。”
徐仰晃了晃脑袋,他能一路成为弑神领袖,最基础的天赋之一,就是拥有过人的记忆力。
他找到了房间内的一面镜子,有些不敢相信,走过去见到了自己的容貌。
他头发披散至肩,满头白发,他脸上的肌肉也根本不如年轻时那般饱满了,塌陷了下来,他不再是自己认识的模样,足有四十岁,又或者是五十岁,是一个历经磨难的中年人模样,眼神迷茫。
徐仰怔怔的看了好一会,伸手触碰着自己的面颊,手掌发颤。
这根本不是他的原有的模样,他纵然有非同寻常的经历,但实质上,他既不是老成的中年人 ,也不是活上了千年的怪物,他只是一个,正直当打之年的青年。
他低头看着书桌,上面还有着他曾经的最后一个作品,不是雕刻,也不是作画,而是他手写摘抄的两句书法。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他晃过这一页,又来到了下一句。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徐仰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睁大着眼睛,心中似有千般感慨,万般愁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开口道:“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此时,门口忽有一女童接道:“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徐仰惊讶的回过头,就见到一个容貌娇俏,宛如瓷娃娃一般的女孩,站在了门口。
“妈,他醒来了!”
那女孩看到徐仰,也吓了一大跳,边叫边跑走了。
“妈?”
徐仰似乎想到了什么,从书桌前站起身,立即出门追了过去。
只见那女童动作十分利索,五层楼的别墅,她沿着楼梯飞快跑下,徐仰笨拙的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关键是还追不上。
“女儿,你等等我——”
徐仰边抬手边咳嗽,模样甚是狼狈,好像要喘死在楼道了。
跑到大厅之后,他弯腰双手撑着大腿,不住大口呼吸着。
突然就见到,一名女子牵着女童,出现在门口,埋怨道:“大喊大叫什么,谁醒来了?你是说那个昏睡了三年的男人醒来了?怎么可能呢?”
徐仰听到声音,觉得耳熟,惊讶的抬起面孔望去。
“徐仰?!”
看到坐在沙发上大口呼吸的徐仰,那女子也捂住口鼻,惊了一大跳。
女人容貌漂亮,穿着得体,是徐仰的老熟人了,不过相比于记忆中的她,她的眼角也被带上了一丝痕迹,短短的鱼尾纹,让她多了几许风韵。
女童就贴着她的大腿,喊她叫妈。
“刘佳玉?”徐仰声音颤抖,喊出了她的名字。
怎么会是刘佳玉?!
徐仰震撼的瞪大双眼,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他醒来在一号别墅,就有够离奇的,看到刘佳玉和那名自由出入他家的女童,他更是不敢相信。
刘佳玉就是多年前背叛了他的前女友,最后一别,还是他和秦蒹葭大婚的时候,事到如今,对她的恨意倒是没有,早就已经放下了。
只不过,以两人的地位身份,徐仰认为终生都不会和她再有交集,更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了。
没想到,自己醒来见到的第一个女人,居然是她?!
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我失去了哪个部分的记忆了?
还是我穿越了,到了某个平行时空?
怎么会是她……
怎么刘佳玉会在我一号别墅的家里,怎么她打扮得如此居家,像个家庭主妇,身边还牵着一个年龄幼小的女童?
难道她是我老婆?
徐仰有些不敢相信,是谁都好,怎么偏偏会是刘佳玉呢?
“徐仰,三年,你终于醒了。”
刘佳玉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似乎比徐仰还先适应,她对一切都如同寻常,牵着女童走进厨房道:“你先坐着,我给你泡茶做饭。”
刘佳玉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刁蛮刻薄,出轨他人的拜金女人了。
她现在是如此平和,如此的温柔淡定。
居然要为自己,泡茶做饭?
“刘佳玉,你告诉我,我昏迷的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徐仰立刻起身,过去询问。
刘佳玉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闭口不答,只是系上围裙,在砧板上勤劳切菜。
“刘佳玉?!”徐仰惶恐不安的看着她。
自己闯了这么多年,什么怪事都见过了,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但没有哪一件,比得上今天这般离奇恐怖。
“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穿越了?这是不是平行时空?我在另一个世界和你结婚生子了?”徐仰摇着她的胳膊,一连串的询问。
“你在说什么,谁和你结婚生子了?”刘佳玉放下菜刀,没好气的看着他。
这时,她身边的女童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星灿!”
那女孩跑到门口,亲昵的牵起了一个带着红色小帽的女孩。
小红帽女孩年轻和她看着一般大小,也不过是四五岁。
容貌精致得像是个瓷娃娃,脸上表情也酷酷的,说道:“我教你背我爸爸临摹的,十六字令三首,你背得怎么样了?”
小女孩欣喜点头道:“我早就背下来了,你听,山,快马加鞭未下鞍……”
她们正交流期间,一名带着草帽,鼻梁上挂着无边框眼镜,一袭朴素白裙的女人,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她的一瞬间,徐仰语气颤抖,说道:“叶……叶葵倾?”
叶葵倾也娇躯一颤,摘下草帽,不可思议的望向前方,说道:“徐仰?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