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位往日风光无量的上司。
一时间,徐仰竟然听入了神。
“在大夏,无论你是位高权重的强者,还是朴实本分的农民,你发现,当他们到了一定年龄之后,最后殊途同归。”流浪汉摇头晃脑道。
“这两类人也能殊途同归?”徐仰问道。
流浪汉点头道:“在大夏,几乎每一个位高权重的强者,当名、利、权、都当极点之时,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看淡这一切,到最后求的只是一份情感,一份牵挂而已,只可惜,往往权势钱财最高者,最后情感求而不得,成了一种奢望。”
“而朴实本分的农民,又何尝不是这样?要他图名图利,他自给自足就行,要其争权,他也不懂。唯独只剩下感情的牵挂,使其在儿女身上体现,此之谓朴实,许多位高权重者,活了一辈子,最后的境界也才到了三四十岁农民的境界而已。”流浪汉呵呵道。
话虽如此。
但如果是穷山恶水之刁民,注重名利,那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之一。
徐仰又问:“那你又究竟是何种人生意义?”
流浪汉笑着摇摇头,说道:“我都上街流浪了,你觉得呢?”
徐仰试探性问道:“我猜你很不甘吧?我听那些人说了你的故事,你似乎经历过变故,被迫成了这样,你一定有所恨之人。”
“有恨就代表有情,可惜我早已无嗔无恨。”
流浪汉笑道:“过往之时,我求名求利,求权求情,无所不求,后来我人生遇到了一个重要的人,他毁我名利,破我钱财,收我权力,让我妻离子散,孤独无依。”
“可也正好,我借此看透了这一切,名利权,甚至是情感,都是虚的,此时我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体验过浮世百态,很知足了,那人不是我的仇人,而是我恩人。”
徐仰听完这番话,眼神复杂,顿时沉默不语。
“你也不要太紧张,每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业力不一样,不人人都要出家当和尚,出世当道士的,我看你就是业力未尽。”流浪汉说道。
“是吗?”
徐仰苦笑一声,说道:“可是,我的境遇好像也与你差不多,名利权我已经到最高点,若说牵挂,可能有,但这并非我想要的,我现在十分迷茫。”
“你有牵挂,就是还是入世之人,你与我不一样,我是连牵挂都没有了,所以说,我并没有看错。”流浪汉看着前方碧波荡漾的湖面,轻笑道。
此刻,徐星灿在草坪上撒谎着跑。
叶葵倾手扶着草帽,缓缓跟在她后面,时不时的望向坐在地上的徐仰,眼神虽然疑惑,但什么也没说。
流浪汉看了徐风一眼,在这时候站起身,他看着满天飘舞的柳絮,说道:“就迎着这四月的天气,我以柳絮送你几句话吧,先人创作,我无大才,借花献佛。”
“什么话?”
徐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也一脸好奇的站了起来。
只见流浪汉手里拿着一个树杈,在泥土的地上写写画画。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蜂围蝶阵乱纷纷。”
“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徐仰看着他似乎在写词,笑道:“这是写的柳絮?倒有几分意思,你是把我比作柳絮了,即便我面临这样的处境,也不要自暴自弃,随着水逝去,委屈在泥土底下?”
流浪汉轻笑一声没回答。
因为还有下阙,他接着写: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
徐仰见了,笑道:“柳絮无依无靠,即便在树梢之上千丝万缕,被风一吹,聚散离合身不由己,这与我倒很有些相像。”
徐仰出身低微,本就是如柳絮一般,命运不定,是个地道的穷苦人家。
此刻他的生命力,因为大神通的催动,剥夺掉了一半,青年的灵魂,却委于四五十岁的躯体,也无法再感受灵气,使用气劲。
倒也真真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如柳絮一般。
读到这话,他感同身受。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
“韶华休笑本无根!”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当读到最后一句话时,徐仰震撼了。
原以为流浪汉会劝他放下执着,以坦然的心境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但话语一转,哪怕身如柳絮,无依无靠,亦能借力好风,送上青云!
徐仰呆愣原地。
自己一路走来,又何尝不是借风借力?
流浪汉为他给出了答案。
无需自怨自艾,无需改变心境,他还是那个他,身如柳絮,等风来!
“哈哈哈!”
写完之后,流浪汉便放扔掉了手中树杈,让其落入湖中看其飘走。
看着徐仰已经被解惑的模样,他哈哈大笑两声,提起背后的装满塑料瓶的行囊,踏歌而去。
徐仰抬头看着他,眼神一片清明,喊其大名道:“张文宇!”
“徐仰,那个名字,我早不用了!”
张文宇挥了挥手,最终在一片人群围上来的嘲弄声中,消失在了徐仰的视野。
“那个流浪汉是张文宇?”
此时,叶葵倾也走到了徐仰身边,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背影。
此人叶葵倾当然也知道,当初可还在一号别墅,为徐仰出了头的。
“你和他说什么了?”叶葵倾好奇的看着徐仰。
“没什么。”徐仰深感震撼,没想到自己老了二三十岁,他竟认出自己。
“是吗?没说什么,你怎么会和他聊这么久呢?”叶葵倾狐疑的看着他。
“爸爸好像变年轻了。”徐星灿指着徐仰惊奇道。
“怎么可能,净瞎说逗你爸玩。”叶葵倾摸着徐星灿的头笑道。
徐星灿歪着脑袋看着徐仰。
她也说不出哪里有变化,但就是感觉爸爸变得不一样了。
此时,她只感觉徐仰已经脱去了之前的自怨自艾,双目清明。
哪怕是身无修为,老了二三十岁,他的眼神依旧年轻。
这倒是让她对徐仰颇有些刮目相看。
“咦,这临江仙柳絮,是谁写的?”徐星灿看着地上的词问道。
“你还知道名字?”徐仰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们把我关在玉虚宫的时候,我早就把这些书读完了,有什么好稀奇的。”徐星灿神气道。
徐仰顿时满嘴发苦,徐星灿对他有怨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徐星灿好像有着和他一样的天赋。
那便是记忆惊人!
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就展现出神童一般的才能了。
“那这是出自哪里呢?”徐仰转移话题问。
“临江仙柳絮嘛,一个叫薛宝钗的姐姐写的。”徐星灿笑着回了句。
“是吗?最后她的结局如何?”徐仰追问道。
“很可惜,没有结局,伟大的著作,即便没有结局,也不影响这是大夏古今第一小说,爸,我看你参悟了。”徐星灿老气横秋道。
叶葵倾此刻也把注意力放在这首词上。
一边点头一边赞许。
徐仰问道:“你也觉得写的不错?”
“还行,没那么喜欢。”叶葵倾笑着摇摇头。
……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到了夏日。
清风徐来,杨柳依依。
这日,苏市风平浪静的天空,忽然黑云压城。
无数素水湾的住户纷纷出了家门,仰望天空。
他们只觉得厚厚的云层之上,仿佛站着天兵天将一般,随后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逼得他们回家房门紧闭。
而此刻,正在别墅外头晾晒衣服的刘佳玉,也察觉到了夏日天气的阴晴不定。
她迅速将衣服全部从衣架上拿下,腋窝中也夹着几个,催促着女儿道:“刘思思,徐星灿,要下雨了,别在外面玩了,回去!”
“不嘛!我的城堡要堆好了!”
刘思思坐在地上,在人工湖前的沙滩上,堆着她的城堡。
徐星灿看了眼天空,似有顾虑,催促道:“思思,回家吧,等大雨一来,咱们堆的城堡也一样会坍塌,天气太坏了!”
“不嘛!”
刘思思依旧固执的坐在地上,用沙子即将堆好城堡的最后一处砖瓦。
忽然一只大脚踩下,不光直接踩碎了她的城堡,也直接将她娇嫩的手指头踩在脚底,当场疼得大哭起来。
“思思!”
刘佳玉惊慌失措的抬起头。
就见到,一群身着黑色甲胄,面带形成面罩的人,从天而降,密密麻麻铺满整个人工湖,她的女儿一脚被人踩下一半的手指头。
“让开,快让开!”
刘佳玉迅速冲到那人退下,用力拍着她的小腿,想将他的脚挪开,救出自己女儿。
但黑衣人只是朝刘佳玉,抬起手指。
“咻!”
一道黑芒瞬间穿透刘佳玉的脖颈,打出一道血雾。
刘佳玉眼眸惊恐睁大,旋即倒在了人工湖前,血液染红了人工湖,大雨倾盆而下,在红色的湖面砸出沙包大的水洼凹陷,刘佳玉仰望天空,瞳孔的光芒迅速消失。
“妈妈!”
刘思思顾不着上疼,哭喊着望向自己到底的母亲,然而黑衣人仍然脚踩着她不放,刘思思嗓子哭哑也徒劳无功,甚至她在后悔,为什么没听妈妈的话,早点回家。
黑衣人看了眼刘思思,又看了眼在一旁跌坐在地上,面露恐惧的徐星灿,说道:“你就是徐仰和叶葵倾的女儿了?”
徐星灿已经被吓傻了,想说话,喉咙嗓子眼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上,巨大的恐惧让她发不出声音。
“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一名浑身红色铠甲的领头,向黑衣人发号施令。
于是,那黑衣人抬腿一脚把刘思思踩爆,随后,一指指向徐星灿,发出了一道气劲冲击。
但就在那道凝如实质的气劲,朝徐星灿射出之时,周围的空气骤然下降,那道卷和着雨水的气劲,竟然率先结成冰块,由终点慢慢凝固至黑衣人的指尖,最后黑衣人整个冻结。
“哗啦!”
紧接着,连天空中的雨滴都凝固成冰,悬而不落,整个人工湖也冻结出了一层冰面,最为炎热的五月的天气,竟然变成天寒地冻的冰天雪地。
他们抬头望去,就见到一名容貌冷艳的女人,散发着滔天怒意,朝他们走来。
“是叶葵倾,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