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
“徐天问!”
这一瞬间,秦蒹葭眼中噙满泪水,提裙飞奔而下。
能让留世千年之久的秦蒹葭,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实在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这一点,天仰宫全体女子都深以为然。
对她们而言,
除了召些奇人异士来进宫解闷,又或是徐天人回来……
一般情况下,什么时候见过小姐有这种状态呢?
“什么情况?”
一旁的白凝霜和沈婉晴对视相觑。
白凝霜才刚做好端上了一盘精美果点,沈婉晴也率着一群姐妹,抚琴吹笛,准备演奏群乐。
结果小姐毫不矜持的沿着阶梯一路下跑。
“小姐!”
徐天问单膝下跪,眼神激动。
以他当年的实力,是无需在秦蒹葭手下做仆人的。
如苏真这样的平海境天人,根本不用给秦蒹葭行礼。
“你高祖父…怎么会认秦蒹葭作小姐呢?”苏真疑惑的问道。
“这是高祖父的事情。”徐仰摇摇头没解释。
但他记得,
高祖父在断魂崖石壁上写过这个原由。
他是想逃离朝廷追杀,为妻儿的安全,才隐藏实力,甘愿在秦蒹葭身边当跟班。
他以为,秦蒹葭的地位会让他和妻儿安全。
但他低估了青龙对铲除金陵徐家之后的决心,这其实无济于事。
“天问!”
这一别,就是两百多年过去了。
秦蒹葭欲与他拥抱,但整个人都从徐天问身上穿过,让她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
秦蒹葭惊恐的看着徐仰,绝美的容颜梨花带雨,眼圈通红,一滴滴泪水不断往下掉,衬得肌肤愈发水嫩透亮。
这种情况她是第一次见。
“高祖父的魂魄,阴差阳错之下,被我收在酆都阎罗旗中,他现在是处于一种魂灵状态,你碰不到他。”徐仰摇摇头道。
“魂灵……”
秦蒹葭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天问。
尽管当年老友近在咫尺,但她却无法真实感受,触之不到。
这千年来,
秦蒹葭最大的痛苦,就是见到老友一个个老去。
她容颜依旧,他们却年老色衰,最终化作一抔黄土,仰望星辰时如视故人之眼,怅然若失。
那种感觉会让人麻木,会让人失去感受情感的能力。
现如今,
那个让她印象最为深刻,最难以忘怀的人重新站在她的面前。
秦蒹葭的感受,远比普通人要更加深刻和壮烈。
“小姐,悬棺路上的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上天无愧我徐天问。我徐家之后能再成你仆人,是我徐家一脉的福气,一切皆有定数,一切皆有因果,往日历历在目,却尽皆无悔,他日再别,天问亦无憾了。”
徐天问单膝跪地,有些哽咽的说出这番话。
徐仰这下才相信,石壁上的内容是他本人所写的了。
徐仰说道:“那个…高祖父,你说的不错,但有一点我要纠正你。”
徐天问反过头,问道:“何错之有?”
徐仰挠了挠头:“我不是小姐的仆人……”
秦蒹葭一下倏然无语,面颊微红,不知该如何应答。
而徐天问缓缓站起身,语重心长道:“你能力差我太多,小姐不收你为仆,自然也有她的道理。风里雨里,历史车轮百年过去,小姐的眼界早比天高,你啊,还得练。”
在秦蒹葭面前,高祖父说的话,措的词,水平一下就高了起来。
让徐仰很不适应。
徐仰问道:“那么,依高祖父之见,我要怎样才能当小姐的仆人呢?”
徐天问摆了摆手,自信道:“这无需你费心了,有我出面。”
他飘荡在秦蒹葭眼前,抱拳正色道:“虽不知我这后人有何过人之处,但毕竟是我徐家之后,刚才的短短交流间,发现他为人尚可。小姐,看在天问的面子上,还请你降低标准,收他为仆!”
苏真拂须大笑三声。
徐天问不满道:“那位后生,你何故发笑?”
“没事,老夫想到自己的事情乐了一下,你们继续。”苏真把身子背了过去。
秦蒹葭红着脸道:“天问……其实当年在悬棺路上,你舍身救我,我对你万分感激,那几年内,我处处找你,还为你立了衣冠冢,到现在,你的恩情我一刻也没敢忘。”
“天问惶恐!”
徐天问连忙低下头,口头上在谦虚,但用余光瞥了徐仰一眼,满是骄傲。
仿佛在说,向他学着点。
徐仰双手背在身后,左巡右看,笑而不语。
秦蒹葭又接着说道:“自你离去后,我一直善待你妻儿,也一直想要扶持徐家做大。可惜,当时不知青龙手段之拙劣,我错把徐家的短命,归结为天生疾病,所以到徐仰这一脉,除他外已全无一人了。”
徐天问咬牙道:“我知道,是李归那小子搞的鬼!得亏我当年拿他当兄弟,竟用八锁降龙阵,困我徐家百年气运!”
这个李归,自然就是李为的高祖父。
秦蒹葭越说脸越红,不太好意思道:“所以……因为你的关系,我一直没有把徐仰当过是仆人,我把你的恩情,还在了他的身上。”
徐天问噌的一下挺直腰板,用一种骂骂咧咧的语气指着徐仰道:“你小子一看就有福气,二百年的福报都能轮到你头上!”
徐仰双手抱拳:“高祖父辛苦。”
徐天问又接着问:“那么,如果不是仆人,徐仰在您身边是做什么的呢?我看这里的宫殿处处是女人,只有他一个男人,想必司监的可能性比较大了。”
“你猜错了,再猜。”
徐仰替秦蒹葭回了一句。
“首席司武?”
“不是。”
“关门弟子?”
“小姐有什么能教我的。”
“那绝对是忘年交了,你和小姐结成了姐弟!”
徐天问一下恍然大悟,至少自己是这么一厢情愿的认为,笑着对秦蒹葭道:“小姐有眼光,原来是姐弟!真是便宜这小子了,想当年除了我徐天问,哪个男人在小姐身边不是一条臭狗?没想到百年过去,小姐这眼界是越来越低了。”
表面在夸,实则对自己的孙子嫉妒不已,开始阴阳怪气了。
秦蒹葭轻啐一口,红着脸跺脚道:“哎呀,别猜啦,我和徐仰是夫妻。”
徐天问的表情一下僵住。
一直在旁边忍着不笑的苏真也反过头,贱兮兮的弯下腰来看徐天问的模样。
徐天问先是眉毛颤动。
然后就是眼肌下面在止不住的发抖,最后整个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徐天问这辈子心情没有这么复杂过。
恰如他刚从酆都阎罗旗出来之时,徐仰见到他时的样子。
爷孙的表情和心境,都是一模一样。
不知道听到这种消息,是该恭喜,还是该生气。
万般滋味,皆化作无奈。
“你这孙子…”
徐天问指着徐仰发抖:“气煞我也!”
徐仰这时才有了几分报复的快意。
最开始,徐仰看到酆都阎罗旗出现的是他而不是叶葵倾,高祖父也同样是火上浇油,幸灾乐祸。
天道有轮回,这下轮到他了。
徐仰揽着秦蒹葭的腰肢,正色道:“高祖父,多谢你了!如果不是当年你的舍救相救,遭受万箭穿心之苦,或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蒹葭有交集。”
秦蒹葭又嗔又羞的捶打了徐仰一下。
她觉得甚是不妥。
毕竟当年她在徐天问面前,也还是有一定的包袱和架子的。
徐天问痛苦又悲戚的说道:“小姐,我跟您身边十三年,从未见过……您和男子打情骂俏。”
“你当然没见过了,那时蒹葭还未嫁人,现在打情骂俏不就很正常了。”
徐仰牵起秦蒹葭的手,对高祖父问道:“高祖父,我说得对吧?”
徐天问恼羞成怒,化作一道光影,穿入徐仰的酆都阎罗旗中。
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哼,这面旗帜里,除我以外,还有一个女娃娃!我知道她就是你要召的人,你故意惹我,我定要她的魂灵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