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此刻心中已经翻江倒海,面上却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问道:“这玉坠怎么了?”
说着,微笑着,很自然的从李修远手中接过了那玉坠。
李修远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盯着秦鸢片刻后才说道:“我曾在朱翼泽身上见过同样的玉坠,虽然他极为小心,似乎极力在隐藏这块玉坠,但我还是在机缘巧合下远远见到过一回。”
没错,朱翼泽对这块玉坠极是宝贝,又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他有这么一块玉。
秦鸢干笑两声,道:“是吗?我竟然有一块和齐王一样的玉。”
李修远看向秦鸢,认真道:“是啊,竟然如此相似,连那道裂痕都一模一样。”
秦鸢拿起那玉,细看之下,果然玉上有一道颜色比较深的裂痕,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下远远看一眼,你就能看得如此仔细?连有裂痕都知道?而且,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你当真记得?”
李修远淡淡道:“东南方向的那扇窗边,原是放的一盆山茶,今日换上了一盆黄菊,那花盆上有三处小裂痕,两处在盆身花纹之上,一处在盆底边缘处。圆桌上摆的白瓷花瓶描的是金菊图,蝴蝶飞落处,有一处墨迹偏离了原版一粒米的距离。师父你上个月的今天梳的是都城千金髻,头上戴的是海棠流苏钗,穿的是紫衣裙裳。去年的今天梳的是万月姑髻,头上戴的是桃花钗,穿的是粉衣裙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头上戴的是一支古木钗,穿的是一身麻灰裙……”
“好了,我知道你过目不忘了。”
“这玉坠怎么会在你手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果然料定了这玉坠是朱翼泽的,也猜到是我偷的了吧?’
秦鸢一边在心中打着腹稿,一边一脸哀怨的看着他,问道:“你这是何意?你觉得,这玉坠为何会在我手上呢?”
李修远看着秦鸢的眼睛,他不想猜是师父偷的,可以她与朱翼泽的交情,朱翼泽是断不可能将如此珍视之物赠与她的。
“我不知。”
秦鸢盯着他清亮的眼睛,问道:“假如,这玉是我从朱翼泽那里不问自取来的,你要如何处置我?”
李修远似乎对这个假设并不感到意外,黑白分明的眼睛与她对视,那纯净的眼白透着一丝圣洁的蓝:“那,我希望师父可以在他醒来之前,将物归原主。”
“如果我不肯呢?”
“那也请师父给我一个理由。”
秦鸢断定这玉与她失去的远古记忆有关,而这些是不能对李修远讲的。在李修远看来,她是林阿元。如果将这些事告诉他,那她等于是在告诉他,她不是林阿元,而是被大家追杀的妖王。
她不确定李修远能接受这样的答案,他毕竟是人类,不是妖,也不是魔。
“如果我有必须要得到这玉的理由,却不能对人言明呢?”
李修远与她对视许久,才无奈道:“只要师父的选择,不会伤及无辜,我,可以当做不知此事。”
秦鸢知道对于一向忠于皇室的李修远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可他竟然能为了自己,选择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鸢内心极是感动。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只是需要这玉找一个对我十分重要的人。”
“或许可以我帮师父找到此人。”
“你帮不了我,这事只能靠我自己。”
秦鸢要找的人,可不是一个普通凡人,上一次差点被朱翼泽骗了,这一次,她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寄托在一个人类身上,她要靠自己去找到他。
“他是师父的什么人?为何对师父如此重要?”
“我已经忘了他是谁,只知道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直觉让李修远觉得,师父要找的一定是她的爱人。这种感觉令李修远很失落,就好像,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敞开心扉时,突然发现,她原来根本不需要,她已经不需要了。
…………
见李修远脸色发白,似乎很难受的样子,秦鸢关切的问道:“修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试探他的额温。
自从那次他受了重伤后,身体就差了很多,原本不会生病的体质变弱了很多,令秦鸢担心了他很久。
李修远握住她摸过来的手,瞬间又放开,退后了些,与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我没事。”
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可秦鸢听得出,与之前的声音相比,失了许多温度。
他怎么了?
秦鸢在心中叹道:‘他大概是对我的行为很不能接受吧?只不过是碍于我是他师父,才不得不做出原谅并接受的样子。他现在一定是讨厌我了……’
这样想着时,秦鸢只觉得心口很不舒服,她从来不在意别人对她是怎样的看法,从不在意的……
看着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李修远,秦鸢在心中暗想:‘讨厌就讨厌吧,我的事一定要做到,要找的人一定要找到……’
‘始终是人妖疏途……早晚会散的师徒情谊……’
想到有一天他们注定会分离,秦鸢只觉得心口很闷,闷得令她难受。
“没事就好。”秦鸢故作潇洒的继续去查看那名躺在地上的美人。
…………
看着秦鸢对自己视而不见,自顾自查看那名朱翼泽的美人,李修远更觉得心脏跳动得难受。
‘是我的痴心妄想了……师父她果然对我只是师徒情谊,是我自己逾越了。既然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就不该再存一丝妄想了。天慕法师说的对,我此生注定孤独,不该……是我不该……’
李修远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平复那颗孤独不安的心。
…………
“死者的致命伤在咽喉处,伤口整齐为利器一刀毙命……”
秦鸢一边勘验,一边将验尸结果对李修远一一说出……
勘验结束后,李修远叫人进来将那美人的尸体抬了出去。
秦鸢突然问道:“是谁发现齐王遇刺的?”。
“齐王殿下的一个侍女。”
“她在哪里?她有见到凶手的样貌吗?”
“她因受惊过度,晕厥了,我已命人看护,只等她清醒后再行审问。”
“嗯。”
“我,出去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
李修远以要查案为由,出了房间,此时的他需要重建自己的内心……
…………
“怎么这么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修远一走,外面的太医便不安份起来,时不时探头进来想看看朱翼泽醒没醒。
秦鸢走过来打算再次将房门关上,被朱翼泽身边的侍卫顾生息拦住了。
顾生息一脸不善,急问道:“我家殿下到底怎样了?”
旁边的太医接腔道:“就是啊,都两个时辰了,眼看这天都要亮了,林医官,殿下现在如何了?”
不等秦鸢回答,旁边年轻的太医阴阳怪气道:“林医官医术高明,经验丰富,想必已经将殿下唤醒了吧?”
秦鸢刚要说话,便听到一个女子尖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真是太放肆了,林医官不过是个仵作出身,怎么敢为皇子诊治?你们太医院的就这么干看着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