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长胳膊长腿，靠在卡座里，鼻梁高挺，戴了一副眼镜，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抓着酒杯，一只手放在桌面上，食指曲起，像在跟旁边的人说什么，有些不耐烦的伸手拽了拽领子。
表情不好。
但还是很帅。
尤其是锁骨上刺眼的疤痕，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乔珊心里乐了，她本来就想帮顾渺渺找个男朋友，让她的生活丰富多彩一点儿，没想到现在来了个现成的。
没等她说完，就被顾渺渺无语的拧着头转了过来。
她没好气的端着饮料低声道，“你觉得我会喜欢那种人吗。”
“哪种？”
“这不挺帅的吗。”
“就算没你们学校那帮男生书生气重，但你不懂，这种痞气的男生更懂情趣。”
乔珊越说歪，眼看就要开车，被顾渺渺毫不留情的伸手捂住。
“姐姐，我们聊点纯洁的行吗。”
顾渺渺真怕她再说下去，自己好不容求来的封口协议会毁于一旦。
但幸好，酒吧里音乐声嘈杂混乱，对面卡座里的男生也忙着和朋友说话，并没有往这边看。
坐了一会儿，乔珊要等的网恋对象来了。
男生穿着白衬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礼貌中还透着一丝害羞的拘谨，眼睛都不敢往乔珊身上看。
一看就不是经常来酒吧的人。
顾渺渺心里好笑。
坐了一会儿，便很有眼色的以自己困了为由，从酒吧里转身离开。
她想早点回公寓休息。
喝了点酒，这会儿有点上头。
却没想到刚走出酒吧大门，就在灯光昏黄的马路边上，看到同样从酒吧里出来的沈亦舟。
他大概也看到了她，抬头的瞬间目光停顿了片刻，从她身上转开。
他对面站着一个撸起袖子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男人不知道和他发生了什么冲突，气的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儿的叫嚣着，“你敢打我吗？”
“你他妈敢打我老子跟你没完。”
“不就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想欺负人吗，我告诉你，我孙康义从小到大从来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沈亦舟，你他妈别跟我在这儿咧咧，有本事你跟我干一架，要是干赢了，我什么都给你。”
“要是干输了——”
“输了怎么说？”
男生的声音带着酒气，三分沙哑，三分冷意，平缓中带着少年特有的痞气，似乎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就在他面色清冷的站在路灯下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渺渺看见，她身后不远处的马路上，有在附近巡逻的民警走了过来。
所以当第二天一早，顾渺渺在学校看见他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人竟然还没被抓进去。
她腹诽的小声，腹诽完，刚想跟辅导员说，自己下午还有事儿，想先走，就被对面的男生抬眼看了个正着。
不说话的时候，那双眸子清冷又干净，很难让人将这样一双眼睛，和昨晚在酒吧里流氓的样子联系起来。
顾渺渺又想起前段时间在外网搜到的那些新闻、
新闻上说，他花心浪荡，无恶不作。
看来是真的。
只是伪装的比较好。
所以新晋大神沈亦舟要来他们学校执教的消息一出，论坛上便讨论的沸沸扬扬。
“什么，ryan大神要来？？”
“什么ryan，人家有中文名字，叫沈亦舟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老师的接机照了，好帅好帅，我要窒息了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狗屎运啊，我们学校竟然能请来这种大神。”
“啊啊啊啊啊不行，我要尖叫啊啊啊啊！！大神在冰球队的集体训练场里，我要去围观我要去围观。”
“我也要我也要！！！！”
一上午，论坛都呈这种疯狂尖叫的状态，顾渺渺被吵的无比头痛。
可她还要擦亮眼睛在论坛找所有跟沈亦舟有关的新闻信息和宣传照片。
因为其实一周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时，她正忙着帮学校官博打理私信呢，之前在乌克兰带冰球队参加比赛的老师就找到她，说，“渺渺同学，上次你在乌克兰帮学校做的宣传很不错哦，我们几个老师都觉得你可以继续胜任这份工作，你自己看呢？”
所以昨晚在酒吧看到沈亦舟时，她才会那么淡定。
反正在她的观念里，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是两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可万万没想到，之前老师说的话全都是铺垫。
要她继续管理官博的意思是，竭尽所能利用沈亦舟这次回国执教，把学校的冰球队宣传到利益最大化。
因为过去两年里，他们学校实在太惨了。
要成绩没成绩，要比赛没比赛，甚至连替学校拉点赞助把之前的亏空补上都做不到。
一个以冰球闻名的学校，却连一支像样的冰球队都拿不出手。
有时候就连顾渺渺这种毫不相关的专业，都会被人笑，“你们学校训练冰球这么久，怎么连一支能拿出手的队伍都没有啊。。”
“这样好招生吗？”
“是不是骗子学校啊。”
顾渺渺听着也无所谓，解释两句便过去了。
可学校还有那么多为了冰球付出所有的老师，校长，冰球队的队员。每每比赛听到这种话，场内的观众席上总是一片令人心酸的沉默。
不是他们不想。
只是国内现有的冰球训练环境和技术，的确没有办法让他们做到更好。
顾渺渺想起她在乌克兰见到的那个球员，比赛结束后因为技术失误被人嘲讽被人调笑，甚至当面指指点点的羞辱。
她当时看了好一会儿，男生紧抿着唇，从赛场上下来的时候狠狠擦了把眼睛，却什么都没有说。
可顾渺渺却始终记得他那天在酒店走廊里对辅导员说的话。
他哽咽着说，“比赛场上就是这样，有实力才有尊严，要是没有，就只能一直被人踩在脚下羞辱嘲讽。”
“可老师你知道吗，我们不想这样。”
“没人想一直这样。”
男生说的哽咽，说完，整双眼睛都是红的，好半天，顾渺渺才看到辅导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们都是好样的。”
“真的。”
那个时候，顾渺渺仿佛看到了自己。
高中之前的自己。
也哭着对面前穿着冰球服的男人说，“没人不想赢，可我就是做不到啊。”
“我做不到……”
她无助的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边哭边哽咽着低头撕开运动裤上的摔裂的伤口去看。
裤子撕开，膝盖上全是血。
本来只是委屈。
看到血以后好像全身的痛觉都变得剧烈起来。
面前的中年男人却说，“渺渺不哭，爸爸背你去医院好不好？等以后你练的时间长了，参加的比赛多了，总有一天会打败所有人，成为赢的最多的那个。”
“到时候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真的吗。”她停下哭声。
“当然了，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种委屈的感觉，即使过了这么久，顾渺渺也还记得。
是谁说，遭受过的磨难会一生一世刻在生命里，时不时就回头，让人心软，情绪莫名。
所以顾渺渺才接了学校官博宣传的那份兼职。
唯一苦恼的就是，当时的她并不想和沈亦舟有任何往来，她觉得这个人太危险，性格多面又情绪多变，根本琢磨不透。
因为那天晚上，他们之间还有后续，
那时，民警刚要过去，顾渺渺就看到沈亦舟出手，放倒面前的男人，拳头上都沾了血。
他是真的流氓。
也不在乎。
哪怕警察就在面前，该惹事儿还是惹事儿。
顾渺渺想，或许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吧。
有人就是有嚣张的资本。
反正总有人为他收拾残局。
所以打完人，闹完事儿，他还能边走边淡定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长腿阔步跨上路边等待的出租，扬长而去。
只留民警哎哎大叫着追了上去，却是徒劳。
顾渺渺只是没想到，她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会被一早等在路边的男生从身后大踏步揽住脖子，沉甸甸压了下来。
酒气扑鼻。
少年声音里的痞气一分不减，压着她的耳朵，热气徐徐，身上的血气不比初见时的少一分。
她心里咯噔一下，却被他揽着肩膀，一只手拍了拍脸蛋，格外自来熟道，“别瞎看，好好往家走。”
语气熟络的好似情侣。
但身后乱糟糟鸣笛的警车却让她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顾渺渺轻呼了口气，被他按的不得动弹。
她一路被挟持，揽脖子揽腰伏低头躲开监控录像，直到回家，才被男生松手放开。
他模样淡定，回去以后便让她帮忙找东西处理伤口。
顾渺渺看着他处理伤口，听着窗外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警车，心里忐忑又拘谨，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你……”
“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你，你都在犯罪。”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被掐的下巴到现在还在僵硬。
不知是不是见了太多次，她心里虽然发憷，可看他没有想伤害自己的意思，也没那么害怕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松懈了几分。
顾渺渺甚至都怀疑眼前这个男生是不是被替换掉的ryan。
一个在国外家喻户晓的冰球新星，却三番五次的犯罪闹事儿，她真的有点儿怕。
而且她更怕被人灭口。
毕竟他每次出事儿她都能看见，而且目观全程，不知道是不是犯罪电影看多了的缘故，顾渺渺心里很多奇怪的念头在来回撕扯。
但沈亦舟却很无所谓。
处理完伤口，他黑眸微哂的看她一眼，双腿大喇喇搭在玻璃茶几上，只说了句，“我困了。”
困了，想睡觉。
让她闭嘴。
顾渺渺本来还想说点什么。
心一狠，抓住这个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省的她一直被绕的云里雾里，还要瞎担心。
可没等她问，面前的少年就好像已经看透了她，警告道，“你想知道的不是什么好事儿，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想天天被警察请去盘问，那你继续。”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有权有势有背景的人犯了错，被翻来覆去二十四小时询问问的头晕眼花心理崩溃的都是那些配角。
就像她一样。
多嘴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渺渺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闭了嘴。
她想，算了，就当她倒霉，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大不了以后在学校和冰球队绕着他走。
可谁也没想到，沈亦舟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缠上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保密对象。
尤其那天晚上，发现她又一次没有报警，在警察找她询问时，习惯性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惹了事儿找她掩护，清理负面消息找她删帖，冰球队处理杂事儿的时候也找她搞定，美其名曰，给她机会。
乔珊都被逗笑了。
“什么机会啊，我看他就是心理变态好，觉得你好欺负，欺负上瘾了。”
“鸽子我跟你说，你别去，他有把柄又怎样，反正你现在在国内，难不成乌克兰的警察还能飞过来把你抓回去不成？”
乔珊说的愤愤不平。
可每次说完这些没多久，她就会被沈亦舟拎着脖子揪回去。
一开始顾渺渺还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可后来才发现，不是。
他就是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快准狠又能一气呵成，省去很多麻烦。
甚至连很多老师都不知道，他们从国外请回来的这位冰球大神，背地里是个开酒吧带小弟的灰色大佬。
跟人打架受伤就像吃饭一样平常。
平时不仅在学校欺负她，背地里也把她当成杂役差事。
顾渺渺虽然也不胆小，可她不想惹事儿，尤其是在学校。
沈亦舟正是抓住了这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