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佛,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
“那你早说啊!”
水滴还在顺着头发而下,她跟在水里浮浮沉沉,眼底的光却灵动狡黠。
“只要你一会儿帮我打一下掩护,我就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沈亦舟睨她一眼,挑了挑眉,“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
嘿。
这人还真是。
顾渺渺刚想说话,身后追过来的人就找了进来。
她心里一急,直接从泳池边上爬出去,小跑追上了前面正准备去换衣房的沈亦舟。
沈亦舟重新回过头,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腰间松垮垮的,整个人慵懒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还想干什么?”
顾渺渺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好歹送佛送到西吧,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要没个人掩护,肯定回不去的呀。”
他掀起眼帘,黑漆漆的眼眸落到她身上。
少女娇嫩饱满的唇角上翘着,乌黑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白色连衣裙被完全浸透,此时紧贴玲珑的曲线,内衣的轮廓若隐若现。
青春而蛊惑,惹人浮想联翩。
插兜的手顿了顿,他别开眼,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那天晚上,沈亦舟到底还是将顾渺渺护送回了宿舍。
只是在回宿舍之前,还发生了点小插曲。
门外追债的人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找,边找边敲门问,
临走前,她倚在门框上,明眸皓齿地望过来。
情急之下,顾渺渺直接躲进了沈亦舟身后。
那些人敲门探头进来的时候,他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这里有人。”
房间瞬间安静。
身后呼吸轻轻浅浅,肌肤相贴的温度如喷薄而出的岩浆,几乎将裸露的背部全部灼伤。
窒息的询问声里,顾渺渺觉得那些人再不走她就要喘不过气了。
尤其看着沈亦舟半裸的后背。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她愣是硬着头皮没让自己脸红,而是抓紧了机会讨巧卖乖。
说,,“沈亦舟,你得对我负责呀。”
“负责?”
“对你负责?”
沈亦舟舔了舔后槽牙,半晌,忽而笑了,“你是不是忘了刚才是谁在占便宜了?”
顾渺渺囧了囧。
“我就多看了几眼,不能算占便宜吧……”
说着,她咳了咳嗓子,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裹的更紧了一些。
“再说,和你差点把我衣服拽点相比,那能算什么吗?”
……
就这样,沈亦舟帮忙帮出一个碰瓷儿的。
虽然他是无心之举,但顾渺渺可不管,他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颇有借此缠上了的架势。
他原本以为这姑娘只是对他一时兴起,直到很长时间以后,她还是每天都眉眼弯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才发现事情有点出乎意料。
这天下午,沈亦舟从学校出去办事儿。
刚拉开车门,身后便闪过一道倩影,瞬间钻进车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夹烟的手指指了指对面的学校,“你下来,我现在要去办正事儿。”
“你办啊,我不会妨碍你的。”
说着,她朝前面的司机努努嘴,“你再墨迹连车都没得坐。”
沈亦舟看了眼手腕的时间,薄唇紧抿,目光无声地警告,可顾渺渺毫无惧意。他定定看了半晌,到底还是侧身钻进车内,向司机报上地址。
她偷偷一笑,眼角眉梢都沁着得意。
接下来一路,顾渺渺果然安安静静,一点麻烦都没添。直到从沈亦舟住的小区取了车出来,才出声提议。
“我听说附近志莲净苑的风景不错,忙完我们一起去看看?”
志莲净苑就在附近,是一座依山傍水的佛家寺院,建筑风格仿唐,幽静典雅,是附近有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但顾渺渺却不是想去看风景。
她只是想去求个签,顺便在解签人那里求一枚茶花玉佩。
她曾听人说,去志莲净苑跪拜,并求得一枚白色茶花玉佩,在佛前许下的心愿就一定能实现。
可那天,她到底没能圆了愿。
在她刚提出建议还在等回答时,沈亦舟就已经脚踩油门飞驰出去。
与此同时,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横过来,堪堪拦住她快要撞上挡风玻璃的脑袋。
“系好安全带。”沈亦舟沉声提醒。
他下颌紧绷,眉峰凛冽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提速转弯,漂移旋转,方向盘上的动作毫不含糊。
顾渺渺被弹回座位,惊魂未定地系上安全带,心想,跟这种人坐车还真是危险。
都怪乔珊,出的什么馊主意,好像这么频繁的在他面前刷脸也没什么用啊。
两人各怀心事的坐车坐了一路。
直到车子停在一颗大树落下的阴影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沈亦舟才忽然转头看向她,说,“顾渺渺,我们聊聊。”
她有点惊讶,“聊什么?”
没想到他只是问了点家庭住址等寻常琐碎的问题。
顾渺渺失笑,觉得今晚的沈亦舟着实反常。
“怎么了这是?”
“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他哼笑一声,目光转向别处,仿佛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无情。
“你走吧。”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实在没工夫跟你开这种玩笑。”
“也不想谈恋爱。”他的话直白而残忍,将顾渺渺脸上调侃的笑容渐渐被冻结。
她退后一步,语气低下去,眉眼却仍然执拗。
“沈亦舟,这是我自己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嗬,还挺有主见。”
沈亦舟气极反笑,咬着烟挑眉看了她一眼,忽然上前,手肘撑在车门上,垂眸打量了她几秒,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这才淡淡问道,“那你缠着我干什么?”
“看不出来我不喜欢你?”
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盯着她的目光清冷如霜。
顾渺渺一颗心跌到谷底,但还是不信。
因为她觉得这段时候沈亦舟也好像有回应。
沈亦舟当然说没有。
可顾渺渺是个性格执拗的姑娘,认准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
沈亦舟离开后,她循着记忆找回他新搬的那栋小区,想跟他问个清楚。
这天清晨,沈亦舟刚从楼下公园晨跑回来,就看到门口猫着一道纤瘦的身影。
披肩长发,穿着一件露肩连衣裙,配一双黑色高跟鞋,正偷偷摸摸扒着猫眼往里看。
他也不走了,双手插兜倚在电梯口,凛了眉峰看着她。
“你怎么进来的?”
听到声音,那道身影立刻挺的笔直。
顾渺渺转过身,眉眼娇俏地望着他。
“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呀。”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我……”她难得语塞了一下,“我们宿舍淋浴坏了,想来你这儿洗个澡。”
“洗澡?”沈亦舟挑了挑眉,视线从她胸前若隐若现的别样风景扫过,眼眸不自觉沉了沉。
不知怎么,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冷哼一声,忽然走上前,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个。
“既然这样,那我帮帮你”
“帮我?”顾渺渺有点懵。
然而还没等她弄明白,沈亦舟一推门,坐落在门沿上的一盆冷水便兜头而下,瞬间将她浇成了落汤鸡。
水珠顺着发丝滴滴落下,走廊的风一吹,牙关开始瑟瑟发抖。
她咬牙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却只是耸耸肩,淡漠的嗓音略含警告与嘲弄,“你不是想洗澡?我助人为乐,不用谢。”
说完,啪一声关上门,将两人再度隔成两个世界的人。
这男人,心狠起来还真是……
接下来几天,不知是真被伤到自尊还是怎样,顾渺渺再也没来找过他。
沈亦舟为冰球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去想,直到这天深夜从外面回来,电梯门一开,他又看到那抹熟悉纤瘦的身影,毫无姿态的蜷缩在门口,睡着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
垂在身侧的掌心无意识虚攥了攥,他走过去,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她疲惫的面容。
喊了两声,没有动静。
沈亦舟拧了拧眉,视线略过她微皱的额头,刚要伸手去探,身下的人却忽然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望着他。
不等他反应,她伸手拉住他,声音软软糯糯,略带抱怨。
“沈亦舟,你是长了颗石头心吗……怎么这么难打动呀……”
嘀咕完,她又咧嘴一笑,将紧攥的掌心伸到他面前,倏忽松开,邀功请赏似的望着他。
“好看吗?我跪了九十九级台阶才求到的,一人一个哦。”
坠到在眼前的,分明是一枚白色的茶花玉佩。
沈亦舟抿唇看着她娇憨的眉眼,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
半晌,他伸手接过,却在下一秒,径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无视她渐渐泛红的眼眶,他面无表情地错开身,声音如深秋的晚风,徐徐吹过,寒凉刺骨。
“顾渺渺,到底还要我拒绝多遍你才能懂。”
那天晚上,顾渺渺在沈亦舟家门口待了许久。
直到天光微亮,她才瘸着磨出血的双腿,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要不就离开吧,这样死皮赖脸挺没意思的,她想。
两人维持诡异的冷静沉默了一段时间,原本顾渺渺想,那就这样吧。
反正自己该努力也努力了,该做的也都做过了。还是追不上她能怎么办呢。
沈亦舟不接招,她也没办法,
连乔珊这个军师都劝她,“算了吧。”
“你看这男生一心向佛要不我们换个目标得了。”
“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无动于衷的男人,你说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我都怀疑他不是,实际上很可能性取向有问题。”
“不然怎么那些招数都没有用呢。”
乔珊也很纳闷。
按理来说,她平时钓帅哥的本事怎么算也是一等一的,不可能出现这种决策性错误。
顾渺渺也正是因为深知如此,所以才会让她当军师。
谁曾想,两人这半年来,各种方法用尽了,沈亦舟愣是没反应。
连色诱都没用,其他的就更别想了。
乔珊原话就是这样。
告白失败的那天,顾渺渺也气馁了。
她借酒消愁,独自一个人瘫在乔珊咖啡店的角落里,趴着不走,边喝边哭,边哭边喝,也不出声,就那样看着窗外的街景觉得特别委屈。
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似的。
趴在窗户前,歪头纳闷。
“你说,”她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
“我长得不丑,脑子不笨,就连内心都这么善良,他沈亦舟凭什么就不喜欢我。”
“凭什么呢。”
她特委屈。
委屈的眼泪直流。
乔珊哪儿见过这种架势啊,被她哭的脑袋都大了。
她大惊失色端着酒杯坐到她面前,戳戳她趴在桌上的脑门,眼睛里的震惊毫不掩饰。
“不是……”
乔珊有点儿犹豫。
一只手拍下来又收回去,就这样反反复复犹豫了好几次以后,终于一巴掌拍下来,顺带拍了张吸泪纸巾给她。
“我说,你还真的喜欢上沈亦舟了啊。”
“不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你找他只是为了在学校过的安稳一点儿吗,我还以为你没有多喜欢他呢,只是追不上,觉得挫败。”
乔珊当时是真得有点蒙了。
因为她没想到,顾渺渺竟然动真情了。
真情实意的喜欢上沈亦舟。
追人的过程也用尽全力。
没有一丝保留。
这样被人**裸的拒绝,别说崩溃,就是坐在咖啡店哭三天三夜乔珊也觉得理解。
这可就麻烦了。
乔珊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毕竟动了真心再想走出来那就难了。
更何况是顾渺渺这么死心眼儿的人。
虽然平时她表现的一副天大地大唯我最大的样子,好像也不在乎别人怎么对自己,怎么议论自己。
可实际上,她的心小的跟针眼儿似的,能装下的事情就那么多,装下以后,如果再有什么波动,那可真是伤筋动骨。
乔珊对此深有体会。
之所以深有体会,还是以前顾渺渺上高中的时候,两人在校外认识以后,顾渺渺虽然没说,可乔珊能感觉到,她渐渐的,真把自己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有事儿也愿意跟自己说。
那时候顾渺渺家里情况动荡,乔珊也知道一二。
两人虽然没有刻意聊过,但从平时交往的蛛丝马迹中看得出,彼此的家庭条件都不是太好。
乔珊家里不用说,要是环境好,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出来自己创业。
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就出来赚钱独立,任谁去看都觉得个好笑。
顾渺渺也一样。
整天沉默寡言。
只有偶尔去冰球场看人打球的时候才会傻乎乎的笑。
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最让乔珊记忆深刻的,是两人认识半年多以后。
有一天晚上,顾渺渺约好跟她一起去逛街,可等下课以后,到了约定的地点,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
乔珊当时真的忘了。
那天她淋雨发烧,在家躺了一天。
晕乎乎的时候,脑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做,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直到晚上,顾渺渺带一群警察冲进她家,吓得她一个激灵,连感冒都好了不少。
那时候,乔珊还住在一栋烂尾楼里,楼上楼下全是破洞,住在附近的除了她,剩下的不是流浪汉就是乞丐,反正没有几个好人。
乔珊带顾渺渺来看过一次。
刚好遇上她的诸位邻居,各个都不怀好意的打量她们两。
一进房间,顾渺渺就说,“我总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要不你换个住处吧,这儿也不太安全。”
乔珊说,“我倒是想,可是姐姐,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工资好吗,我哪儿有那么多钱去租房子。每个月吃饭还不够呢。”
她无奈摊手。
两人都很无奈。
所以那天晚上,乔珊没有赴约,顾渺渺当下就想到她的邻居。
流浪汉。
酒鬼、
还有一群乞丐。
怎么想怎么让人心凉。
更何况乔珊青春正盛,貌美如花。
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她想都不敢想。
于是连夜便打电话报警,失踪立案时间没到也软磨硬泡非要拉着警察破门而入想办法找人。
门踹开,几人面面相觑。
顾渺渺就不说了,乔珊当时正一脸懵逼的捂着被子难受
忽然一惊,从床上翻身起来,连眼睛都还睁不开。
她捂着眼睛,躲避刺目的灯光,下意识问了句,“谁啊!!”
说着,手忙脚乱抓起被子就往自己身上盖。
顾渺渺怦怦直跳的心脏在看见乔珊安然无恙的瞬间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特别抱歉的送走几位民警,差点儿没被她气的脑淤血。
乔珊也很冤啊。
“我是生病了,我哪儿知道你竟然会直接报警。”
“这可是浪费警力啊姐妹。”
她嚼着顾渺渺买来的牛筋面,吸着鼻子蹲在床上吃饭。
顾渺渺当时没忍住翻了白眼。
“浪费警力总比给你收拾要强。”
也正是从那次,乔珊敏锐的感觉到,顾渺渺真是一个心眼很小的人。
如果真的被她装进心里,不管喜欢的人还是朋友,她都会倾尽全力。
像对自己一样,告白被拒,心里肯定好受不到哪儿去。
所以乔珊是真的慌了。
递完纸巾之后,她试图安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