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室内，柔和的灯光倾洒在少女背部，打出一道温暖简约的阴影。
央瑾柔声与小哈聊着：“既然小泣说时机未到，那必定有原因。我们不急于一时，等到时机成熟时再见也不迟。”
小哈听得一错不错的点着头，意识迷糊，软绵绵的声音像是年糕一般糍糯：“嗯…小哈也这么想...”
在央瑾柔和的声线下，她有点想入睡了。
这几天她满世界的找小泣，身心俱疲。现在回到央瑾身边只觉得身心舒服，四肢无力，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脑袋在白白的云朵上蹭了蹭：“帝...帝姬…”
小哈心底是由衷的宁静安心，好像什么都不再担心不再害怕，如同回到大燕怀里的雏鸟般安宁。
央瑾：“嗯？”
“我想...我想让，小泣...和你…”
女童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听不真巧，许是快要睡着了。
央瑾柔和了眉眼：“睡吧，我知道的。”
她知道小哈想说…
小哈这些年太孤单了，千年来只有一个伙伴，小泣。
世间生灵无数，她们只能与彼此对话，也只有彼此能看见对方。
并且因为所管辖的职务不同，两本册子也嫌少有机会和对方闲聊。(其实主要原因是小泣比较高冷，行踪不定，小哈一直找不到他人。)
所以…小哈这些年一直很孤独…
直到央瑾的出现，她才知道原来有个人能聊天是那样快乐的事情。
这样...她不免想到了同样孤中的小泣。
她想要是天地让她和小泣一块待在帝姬身边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和帝姬小泣一块聊天！
而且小泣作为生死簿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有了他帮忙，帝姬绝对会更牛逼，打歪那些破坏世界平衡的人嘴脸！
小哈将一切都设想得很好，可她没想到当她千里迢迢去找小泣时，那家伙居然一直避而不见！
甚至一路东躲西藏，连个小纸条都不给她！！最后还是她使诈诓骗那家伙自动现身，不然按照小泣那躲法，她就是跑遍了天地也追不上人。
哼，真是气坏她功德簿了！！！
想到这小哈突然脑袋一激灵清醒了。
“哦哦哦！帝姬！小泣跟我说了一些话，说是你会想知道。”
“哦？”
央瑾眼眸微眯起，她会想知道？
小哈咕噜一下从云间爬起，掐着指头一句一字道：“小泣说，天地有因果，然因果复杂，万事万物万人皆可为因果，就如您，您是因，您也是果，故而天地有生死簿和功德簿，却无因果薄。”
“皆因，因果无处可寻，又无处不在，时光在前行，而因果也看不见尽头。”
现在小说里的什么斩因果，断尘缘都是假的。
若无因果尘缘，你又如何存于这世间？
生养是因果，言谈是因果，呼吸是因果...目光所及皆是因果，就是一木一草都有它的因果，更何况人...
央瑾沉默，手指习惯性的在空中细微摆动。
小哈坐直了身子，她讲小泣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央瑾。而她脑海里也在不过滤过小泣与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
银光色汇聚而成的男孩，看上去跟小哈差不多高，哦...也许高一点。
不同小哈金光显现出的可爱圆润小脸，男孩的脸更偏向有棱角感，明明是稚嫩的脸盆却是面无表情，眼神冷漠死寂。
他看着小哈，身上的银光像是夜空上的星耀璀璨夺目。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与您一同努力的不止您所看见的那些...还有更多...”
他们在历史地长河里，在星光的照耀下，世界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拯救，而且一群人。
他们是由时光汇聚起来的力量，经过共同的努力守护这个生养他们的天地。
央瑾眼底慢慢浮现笑意，小哈一直以为她还放松自在，游刃有余，却不知道她也曾彷徨过，只是世界不允许她彷徨，不管如何她都要走下去。
小哈一连说了好多话，还是一字不差，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小泣说得最后一句话。
“天地气运，不是天地偏心，而是万民所向...”
轰~~
雷雨交加，电闪雷鸣。
诡异的气象如同无情的长鞭交杂而下，将漆黑混着殷红的天空劈裂而开，大地都在颤抖，地面干裂而开，从千丈高空俯视而下，竟然天地已无一块净土。
房屋倒塌，瘟疫蔓延，血红色浓烟到处都是，世间四处充斥着百姓的哀鸣和嘶吼声。
天地大劫，这便是五千年前的九国时期末。
那个被无数后人成为“末世”的时段。
所谓冰火两重天，而此时的世界却不知道被分割成多少块，有的地方水灾海啸，而有的地方干旱烈火。可不管是哪处地方，视线所及却都是血红色...
鲜艳血红的水，地面，天空...时间久了大家也分不清这是战争遗留下来的鲜血，还是它们本身的颜色。
天地失衡，秩序崩塌，万物皆要覆灭。
求生的意志在世界各处爆发，最后却都像是无根的柳絮被拍到在地，为这个世界又多上了一抹血红。
而这时，少女和已至中年的男子却像是两道鲜艳的色彩，突兀地闯进了这个血红色的世界。
他们身上不是没有血，相反他们身上有很多血，少女的长裙布满了血渍，就连头顶地珠翠都带有血迹，而男人的长剑也还淌着血珠，代表他刚杀了人。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这在这“末世”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的穿着很奇怪，一身麻布却外套铠甲，一手长剑却后背书篓。似将士又似书生，一身煞气，可在看向少女时又变得一身温情柔软。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漫步在炼狱般的世界。
眼底没有死寂，没有哀痛，没有茫然。
只有，那亮到如同明珠的光芒。
吸引着那些苟延残喘的百姓。
“你可想好了。”
男人握着长剑得手背青筋暴起，他一双锐利锋芒的眼眸死死盯着身边少女，好像要将她看过，看进灵魂。
纤弱如拂柳的皓腕抬起：“将军怎么又皱眉了？”
少女眉眼带笑，神情轻松安然：“我既提出，自然是想好了的。”
四周血光冲天，记忆里晴朗明媚的天空此时也有真正裂开的迹象，好像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将天空划出好几道缝隙，无尽的黑暗崭露头角。
少女轻松的神情微怔：“将军快些吧，怕要来不及了。”
男人不语，往日健硕沉稳的身躯居然像是小山一样的颤抖起来。
他接受不了...
身后的书篓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倾倒在地，露出了里面一筐的卷轴。
央瑾垂眸，看向地上那些卷轴，蹲下一一捡起重新放回到书篓里。
然后起身看着男人，被世人赞美为央国暖玉的容颜上缓缓展露一抹释然的微笑，微凉的手指贴上衡曦紧攥长剑的手。
“将军可有想过，这原本就应该是阿瑾的宿命。”
央国历代帝姬，不是为天下苍生牺牲，就是为央国社稷操劳。
而央国早亡，那她的意义也莫过于牺牲。
握着男人的手轻轻抬起，同时也将那把带着寒芒和血珠的长剑抬起。
男人赤红充血的眼看她，不知何时那双永远暗沉冷静的眼眸已经续上了泪水，朦朦胧胧，倒影这少女窈窕柔软的身型。
少女唇角的笑意不减，好像她将要面临不是什么生死大事，而是一场舒适的睡眠。
“阿瑾...”
沙哑不知道粗略成什么样的男声从他喉间溢出。
央瑾笑着应答：“诶，阿瑾在呢。”
滴答...
终于，一滴滚烫的泪珠从男人眼中滴落。
干旱已久的土地突然得到一丝水润，然后又迅速化为了虚无。
“将军不必...”
还未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长剑毫无预兆的跌落在地。
衡曦将少女紧紧地拥入怀中，好像要将她的骨血与自己并为一块，永不分离。
血色浓烟之中，天裂地开之间，她们如同一对生死相依的雀鸟彼此珍惜珍惜着这最后的时光。
清凉带着一点温热的红唇印在衡曦脸侧，央瑾的面容上又哪还有之前轻松自在的神情。
“阿瑾...”
像是宣泄又像是克制不住，最后的最后...男人所有的言语与情感都只化作，他对少女的那浅浅一吻...
两唇相触，情深而缘浅。
他们都知道...他们欠彼此太多，可他们无力弥补。
因为天地需要他们，百姓需要他们，现下由不得他们儿女情长。
不管是怎么样的结局都是他们各自的选择。
他们不会后悔，却会谨记此时心中的痛楚
两道截然不同的身躯分开，那把带血的长剑再次被少女拾起，递给男人。
少女眉眼带笑含泪：“将军动手吧，阿瑾不怕...”
哪怕是永生封印，无尽黑暗她都会好好的。
只因...她心中有着这人。
血红得如同这天色一般都眼眸最后深深看向少女，不知何时他们周边已经燃起剧烈的火焰，火焰里带着金银两光，像是太阳与明月。
日月升起，天地光辉再现！
噗——嗤！
锋利冰冷的长剑刺穿少女的胸膛...
嗒，嗒嗒...
鲜血顺着长剑流淌而下。
剑柄是一只粗糙地大手和一双白嫩的小手。
“十五年月圆共度，生死相随，你我心愿早就一致，阿瑾心甘情愿。”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①
【作者题外话】：看了你们别打我就行...
①苏轼的水调歌头，应该不用我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