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儿冒出来的?本姑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喂马的奴婢对主子的事情指手画脚了?莫非,是觉得你是唯一的可以和千里驹友好相处的奴婢,所以恃宠而骄了?”林未然嗤笑一声,顺手掐了一朵米黄色的花朵,凑过去别在了她的发髻上,挑眉说:“都说人比花娇,你这看着完全被花儿抢了风头,啧啧——”
所以说,就不要闲着没事淡腾的多管闲事了。
还是主子的事情。
简直是脸大,谁给你的脸面了呢?
小喜自然听出来了林未然的意思,是呀,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奴婢。
但,这样的事情,想来公主和驸马一定不清楚。
林未然竟然仗着公主义女的身份,每天都别有所图和小郡王相处,潜移默化暗示着他长大了要娶她为妻。
实在是龌龊至极。
怎么看,小郡王也比林未然小了六岁之多,等小郡王可以娶妻生子的时候,林未然绝对都老了。
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想着要做小郡王的正妻,做什么春秋大梦!
她说林未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里说错了?
“是,奴婢出身卑贱,如今也只不过是个牧马奴婢,自然是没有资格指责林姑娘。可林姑娘都八九岁的姑娘了,而小郡王才堪堪两岁的年纪,您就暗示、挑唆着让他将来娶你为妻,恕奴婢斗胆,您此举着实龌龊腌臜!”小喜福了福身道。
语毕,她转身准备走人。
这个时候,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奴婢,恐怕是难以取信于主子们。
若想要一击必中,她首先还是要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危。
毕竟,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过,林未然竟然可以调动公主府的侍卫们的一幕。
这简直是盛宠了。
想不到李思仪这个公主,竟然对自己的义女如此宠溺。
放心让她和自己的两个孩子在一起,且看那两位小主子的奶嬷嬷、随侍宫人们对待林未然,也都是非常的恭敬,这说明林未然在公主府依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和人手。
她还是有点儿太草率了。
若是林未然命人对自己下毒手,她为了自保,难免要暴露出自己会拳脚功夫的事情。
本来她指腹的粗茧子完全可以说自己雕刻、女红等,但若是要增加了一个会武艺的技能,对于她来说难免疑点重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小喜不准备曝露自己的武功路数。
“你尽管去说吧,看看你的话有人相信,还是本宫更加得他们的信赖。”林未然轻笑一声,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勾唇一笑,笑得那个叫得意。
若非她是八岁姑娘家的模样,小喜都险些说出更加难听的话了。
“嗬,您都这么自信了,我一个奴婢,哪敢说什么放肆的话?”小喜怒极反笑地说:“就这样吧,祝您心想事成。不过您也要多思考一下,您和小主子相差年龄这么大,这世上漂亮好看的姑娘又那么多。小主子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川洲,将来有一天,他必定要返回胤京,胤京贵女最不缺,就看你该怎么独树一帜吧!”
不吐不快。
小喜转身离去。
林未然盯着的背影很久,一直到慎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若有所思地说:“未然姐姐,你看着有点儿难过,是那个奴婢说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就是感觉有些时候,难得糊涂。”林未然摇摇头,爹说了,从她开始,国师一脉就会结束千年的悲剧。
从此,她就是最后一任国师。
哪怕是她和皇室的血脉,都不会再受到国师一脉的反噬诅咒。
她又何必为从前那些国师一脉的先祖们惋惜呢?
毕竟,若非从前的先祖们自己做出了选择,也不会造成后面的国师一脉之人的众生悲剧。
一饮一啄,这都是因果循环。
得到了某些东西,势必要用同等的东西去交换。
没有谁可以挣脱这样的因果宿命。
“我看看你采了哪些花朵?”林未然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检查慎哥儿采摘了哪些鲜花,看着都是平素她们烹煮膳食用过了的花朵,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鼻尖说:“你这个小机灵,这些平素你都吃过呢。”
慎哥儿露出了一抹微笑。
“未然姐姐,我想娘亲了。她最近太忙了,都没有时间回来看我和小渔儿妹妹了。”慎哥儿扁了扁嘴。
原本娘每个晚上都会在一个奇妙的地方,和他、小渔儿还有爹爹见面。
里面还有一只龙。
还有很多对他们很和蔼的花花草草们。
每天晚上爹都会带着他们去那个神奇的地方,可是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看到娘亲到那个地方见面了。
“公主可能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和小渔儿都是好孩子,要谅解公主,不然她也会很难过。她和你们分开那么久了,其实思念你们的心一点也不会少。”林未然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呆毛说。
慎哥儿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要告诉未然姐姐,也就是三五天没有和娘亲见面。
但是爹和娘告诉他和小渔儿了,关于那个神奇的地方,不可以告诉第五个人。
就连远在胤京的皇爷爷都不可以告诉呢。
那个地方独属于他们一家四口,无论如何都不能告知别人。
所以很快的,慎哥儿把那个神奇的地方几个字给咽了回去。
他要保密。
嗯,就当作他好久没有和娘亲见面好了。
两个人很快就带着花朵去了小厨房。
里面已经被李思仪教出来的宫人们,一个个把花儿拿过去,当着他们俩的面进行了处理。
等做出来各种花糕点心,有一个甚至直接清洗了用面粉裹着煎炸,摆盘的时候还挺吸引了。
林未然吃着感觉酥脆可口。
而李思仪因为被念叨了几句,心底没来由酸疼了一下,她抚了抚心口处,应该是那三只想念自己了。
这才记起来,她都有五天晚上累得倒头就睡,以至于忘记进空间了。
两个小家伙一定很失望吧?
李思仪有点儿愧疚,打定主意了,等晚上一定要去空间里面。
关于钱家和金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钱想蓉说出来的那个版本,更加接近于事实。
只是钱想蓉生父生母太过可恶,竟然灌输给自己的子女如此颠倒黑白的仇恨。
直接害苦了钱想蓉一生。
为了能够报仇雪恨,她其实真的有流落青楼。
只是那个时候她遇到了一位花魁,在花魁的帮助下给自己弄了个大大的胎记,才一直做个粗使的丫头。
后来青楼被一把火烧了。
而她,成功地死遁了。
那个时候她年纪不大,但是在青楼已经学会了很多的事情。
等她收集了详细的情报之后,就感觉自己拥有一肚子的计策,却苦于没有人力去执行。
刚好她混入了一群流民之中,目睹了一队行商被土匪带走了的一幕。
于是,她混入了山寨。
并且以一己之力,联合那对行商的镖师们,拿下了那个山寨,成了里面的大当家。
等到带着整个山寨的人,实现了发家致富,并且打出了名号,她已经得到了整个山寨的尊重。
至此,她开始正式开启自己的复仇计划。
李思仪从头听到尾,都有点儿毛骨悚然。
这样的女子,还真的是轻易不要得罪。
因为她的心思狠辣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若非她对金云刘一见倾心,手下留情了,还真的抓不住她。
情之一字呀。
李思仪感叹。
但她一点也不同情钱想蓉,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若是她当时搜集了详细的证据,选择向县衙诉状,早就弄清楚真相了。
“你会被判处斩立决,在此之前,本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占山为王的那座山,是哪座山?”李思仪走过去,看着还在用清水清理自己的钱想蓉问。
就算是赴死,她也想要维持着最美的模样。
“让我和金云刘说些话,公主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钱想蓉勾唇一笑说。
“他见不见你本宫不能代替金小公子做决定,不过也会命人转达一下你的意愿。至于你的那座山寨,本宫早就已经确定了具体方位,不过是想要听你亲口说而已。”李思仪轻笑一声,回转身坐了下来。
因为李思仪要来,里面已经换了一张桌子,就连茶水、点心都换成了李思仪平素最喜欢的那种。
“公主用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想不到钱想蓉心理素质这么好,竟然一点也没有波澜。
但李思仪的确没有欺骗她的意思,她直接拿出纸笔画了画,命衙役递给了钱想蓉。
看到那详细的属于自己山寨的地图,钱想蓉猛地放下了梳子,震惊地说:“难怪公主殿下如此民心所向,原来公主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了!若是早些时候遇到公主,或许,我不会如此偏激。公主,库房里面没有值钱的物什,真正的库房在山寨后山头那一片的墓地,中间有座无名碑,挖开来有地道。”
钱想蓉看着李思仪,已经不再轻视。
这样的主公,是她没有那个运气早些遇到她。
“你也算是一名女英雄了,心机、智谋还有手腕一点不缺。”李思仪毫不吝惜对她的称赞。
但是,她的确手上沾满了血腥之色。
还都是一些无辜之人的鲜血,这一点,李思仪纵然欣赏惋惜她的才能,却不会助纣为虐。
“公主果然人品贵重,既如此,我再送公主一个礼物。想来这个时候,锦阳公主必定面临了一批数目庞大的人,登门要求她给予赔偿。没了几个得力之人的锦阳公主,不知道她会选择如何解决那群人呢?”
抿唇一笑,钱想蓉露出一抹自己也感觉自嘲的表情。
这个时候,负责去给金云刘传话的人回来了。
想不到金云刘竟然还真的来了。
他先是向李思仪见了礼,而后走过去,距离牢门有一定的距离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想要和我说?难不成,你改了主意,要把方子给我?”
纵然知晓自己的妻子一直把他当作随时丢弃的棋子,但是金云刘念着从小的情分,始终不愿意看着她香消玉殒。
何况,他们还有夫妻名分。
“你就当真那么爱着钱单?她都把你当个东西交易给我了,你还要为了她要方子么?那好,我给你药方,但是你要向我发誓,立刻给她休书,这一生你可以娶妻生子,甚至是纳妾,却唯独不可以和钱单再续前缘,你答应吗?”钱想蓉目眦欲裂,她做出那么多的让步。
只想要金云刘一个眼神罢了,他怎能践踏她的一颗赤诚的心?
钱想蓉不惧生死,也不在乎自己死了之后,金云刘是否会娶妻生子。
她唯独不想输给钱单那个病秧子。
那个贱婢配不上金云刘。
他的深情不应该被辜负,到底,钱想蓉还是希望自己唯一爱着的男子可以幸福一辈子。
“我答应你,只要你把药方给我,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写休书。”想不到金云刘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答应了。
这让钱想蓉愣怔了片刻。
随即自嘲地一笑说:“看来,你为了能让她活下去,真的是牺牲什么都可以。这是方子,但我听那位神医说了,用了这个方子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寿终正寝,但是,她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毕竟,她从娘胎带来的病根,这么多年总归是有一些伤害。”
“无妨。”金云刘哽咽着说。
原来,她竟是小时候那个陪着自己的蓉姐姐。
为什么偏偏是她。
金云刘感觉心在滴血。
他虽然是父亲的嫡长子,但是却因为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利益婚姻,两个人外面是恩爱的夫妻,但是关起门来,母亲对着父亲各种羞辱看不上眼。
毕竟出身于国公府的嫡长女,嫁给了一个商户之子,那就是下嫁了。
而母亲从前也有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还和那位哥哥海誓山盟,结果那位哥哥摔下马失去了记忆,竟然和秦国公府的庶女情投意合,还为了她心甘情愿离开了胤京。
无奈之下,她只好答应了父亲的榜下捉婿。
哪里有一眼看中了父亲的美好传言?
再怎么好看,哪里比得上名门望族的贵公子矜贵?
所以,两个人就是互相嫌弃和互相无可奈何。
在他们来虚情假意下长大的金云刘,其实府中的奴仆对他很是疏忽和看不起。
多次他险些因为佣人的疏忽丧命,都是被一位小姐姐救了。
小姐姐会温柔的搂着她安抚他,会给他唱歌,还会给他烹煮好吃的膳食……
他称呼小姐姐为蓉姐姐。
有一天那些伺候他的奴仆们东窗事发,被母亲命人打杀了,他的身边换上了真正照顾他的人。
而蓉姐姐失去了踪迹。
再见面,她竟成了他父亲的一名妾室。
还是钱单的姑姑!
这个事实其实让金云刘受了很大的打击。
之所以答应迎娶钱单,甚至是入赘上门,是因为钱单和蓉姐姐有七八分相像,同时,她竟然说出几句蓉姐姐说过的一些话。
为了掩盖住这个事实,他假装忘记了蓉姐姐。
一直装作没有认出来蓉姐姐。
但如今她即将赴死了,金云刘感觉自己很早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她比自己大十多岁又如何?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她出现,让他得以活下去。
这条命是蓉姐姐的呀!
“这个你拿着。”吸了吸鼻子,金云刘取出一只荷包,递给了钱想蓉。
“这是什么?”钱想蓉又有点儿懵逼。
但是手上的动作快速,结果了荷包打开来一看,里面放着一小撮头发丝。
“你——”钱想蓉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她感觉自己有个猜测,这个猜测让她死了的心死灰复燃了。
但是那个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她有点儿不敢置信,只能不停地翕动着唇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是我的头发,都说结发为夫妻,此生我们俩不可能了。但我可以真心告诉你,很早之前,我的心就给了蓉姐姐。在我绝望的时候,她就像是一抹曙光,照亮了我的整个生命。对单儿妹妹是一种责任和习惯,我其实对不住她颇多。你,不要因为她多想。”
金云刘的一番话震得钱想蓉所有的冷静自持都烟消云散了。
也把李思仪给雷得不轻。
钱想蓉瘫坐在地上,直接捂住嘴巴小声地啜泣。
这都什么事啊。
原本感觉钱想蓉对于金云刘的想法龌龊腌臜,但现在正主揭开了不为人知的一些事情,李思仪感觉她自己的看法太过狭隘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
不论她爱着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可能她就是爱上了那个人,至死不渝。
也可能她爱的那个人在身份,还有年龄、身高甚至是双方的家世背景,都不那么等对,甚至看着就是完全的两个世界的人……
都没有关系。
爱一个人没有非要他回应。
爱一个人就是单纯的属于自己的一件事情呀。
任何人都不能胡乱品论。
这是最起码的一个尊重。
李思仪为自己之前的第一个印象感觉到愧疚,她起身道:“为本宫之前的有色眼光,向你道歉。若是可以的话,本宫会在你伏法之后,将你告知的那些银子用来用之于民,还会为你撰写功德,希望可以抵消一些你从前的罪孽。”
最主要的还是希望你坠入地狱进行弥补生前的罪孽的时候,能够多一份功德之光,让你可以承受住那些惩罚。
下辈子,但愿她可以和喜欢的人终成眷属。
牢门被打开来,金云刘可以陪钱想蓉一个晚上。
明天午时三刻,就是钱想蓉问斩的时候。
李思仪走出了县牢,迎面是姝画担忧的眼神。
“本宫无事,就是意识到本宫可能也太过自我了。”李思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叹息一声说。
“公主,想想开心的事情吧。比如,锦阳公主被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围个水泄不通,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呢?”姝画轻咳一声,挽住了李思仪的臂弯说。
“或许,吓得摔倒了?”李思仪顺着她的思路发挥了想象力,随口这么一说。
就好像是言灵术一样,密昌府公主府外面,李素君刚准备上马车,就被乌拉拉一大群长得一模一样的冲过来推搡着。
“啊——”
恭敬和贤惠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尖叫声。
任谁看到了这一模一样的人这么多,像是吓人的傀儡一样,都会被吓得尖叫。
李素君还有点儿懵逼,结果被两个宫人的尖叫声吵得烦躁,耳边就传来了嗡嗡的声音,自己就被无数只手狠狠地推了一把。
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屁股墩都摔得疼死了。
疼得她抽筋。
“混帐东西,你们——”
李素君大声地呵斥,就对上了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如出一撤的表情!
吓坏了。
这么多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是想要吓死她么?
“公主,你不是贴出告示,要把我们恢复原本的模样,还要归还我们的银子,额外赔偿我们两倍的银子么?为什么你把铺子都给关了,我们找不到那些掌柜的和小二们了?”
“是呀公主,为了找到您,我们可是踩坏了好几双鞋子,花了不少的路费才寻到公主府呢!”
“废话不多说了!公主你自己看看我们这张寒碜的脸,这么失败,你好意思要我们的银子?”
“你若是今天不给还银子,我们就准备北上告御状——”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话,吵得李素君脑壳疼。
这个时候,公主府的人也闻讯赶出来,迅速地开始挤开了人群,想要把李素君给解救出来。
但是这群人太愤怒了,所以哪怕公主府的侍卫和宫人们再多,都没办法冲进最里面,把李素君给救出来。
李素君就被这个踹一脚,那个人掐了一把。
还是萧平安带着死士回来的时候,见到了这一幕,命人使出了雷霆手段,把十几个人直接扔到了地上,看着他们吐血,震慑住了他们,才把李素君给解救出来。
但,李素君原本的衫裙已经被撕碎了,她整个人卷缩成一团,且发髻也被弄乱了,看着活脱脱顶着鸡窝头的乞丐婆。
等回了公主府,沐浴更衣了之后,李素君才感觉重新活过来。
脑子里还铭记于心那些人对自己的羞辱,她发出了好几声的尖叫,还把自己喜欢的好几只首饰扔到地上,抱着脑袋恶狠狠地说:“混帐东西!该死的贱民,本宫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