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仪一直扮作一个合格的倾听者,看着她眉眼都是笑容的诉说着自己的所有事情。
甚至就连偶尔遇到的心动少年,也会羞涩地告诉李思仪,这让她忍不住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只是等她说得口干舌燥之后,李思仪突然问她:“那么,你还是想要自己的人生,被香凝和你祖母毁掉吗?本宫听闻,你和那位心仪的公子,就是因为香凝还有你祖母的干涉,多次产生了矛盾。最后,那位公子忍无可忍,让你在他和香凝之间选择一个,而你,选择了退亲——”
“公主都听说了呀。”香烛一脸的菜色。
她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她看不得香凝和祖母没了任何的依靠。
其实从前她还在李家村的时候,就没有完全的放下她们俩。
只因为那个时候,一旦她不同意严惩香凝,就要被李思仪连同她们俩一同给发卖了。
如此一来,整个人牙子行的人都会清楚,她们为何短短的时间被主人家给发卖了。
便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甚至于,因为祖母的关系,在人牙子行已经狗嫌人憎的状态了。
说不准,她和香凝就要被卖入了风尘之地。
那不是她乐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她只能权衡利弊,用利益最大化来进行选择。
只要她还能留下来,依然是李思仪看重的大丫头,而且她会不缺银子,也不缺吃穿用度。
这样一来,不管她们俩沦落到何种境地,她都能托人帮她照看一二。
这也是她身为李思仪的大丫头,但是基本上却没能存下来多少银子的缘故。
往素也都是靠着府中的福利待遇好,才能一直维持着自己的生活水准。
更不用说,李思仪那个时候喜欢亲自烹煮膳食,每每都会手把手教导她们那些喜欢学着的人。
其实没多少人喜欢买外面的点心等吃食,倒是都喜欢亲自动手烹煮或者煎炸炒。
为什么青梅后来者居上呢?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香烛的心一直没有全心全意放在李思仪身上。
所以,她很快就不如青梅她们几个受重用了。
但她是李思仪身边第一个大丫头,也曾经真心实意地伺候着她,为她着想,甚至是涉及到了危机。
所以李思仪念着这个情分。
对她那些接济的行为不闻不问。
毕竟,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来到胤京之后,李思仪一开始是不准备带着香烛,也是给了她自己一个选择。
结果她选择了跟随。
李思仪一开始还挺高兴,香烛应该心里面,她这个主子还是比较有份量的。
结果听闻,香凝她们祖孙俩的下落之后,心底就蒙上了一层白雾。
一直到她准备在葵花镇办作坊,香烛竟然也提出了前去,她就知晓,她不愧曾经得到过于娘子的一番教导。
算计的手段不输于于娘子。
原来,是她错看了香烛。
一直以来,她只是利益最大化,只是在权衡利弊,做出来的最佳选择。
而她却脑补太多了,觉得香烛这是一心向着她。
不过,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李思仪不想自己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看了看香烛,她轻笑一声说:“你也跟了本宫多年了,这是当年的死契,如今本宫将其归还,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本宫不会亏待你,就一次给你五百两银子,祝你日后能够觅得好郎君,前程似锦吧!”
“公主,奴婢——”香烛先是一喜,继而是一脸的后怕。
是的,她习惯了趋利避害,自然能够想象的出来,一旦自由了,那就不是公主的人了。
只是一个普通的草民。
她犹豫不决。
青梅已经将契书递到她怀中,轻笑一声说:“公主,奴婢看香烛妹妹这是太开心了,以至于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事啊!这以后成了自由身了,可就不用藏着掖着一些人和事务了。喏,快收好了,可以拿去官府更新一下档案了。还能够去领了身份户籍,只是可要收好了,别被那起子不靠谱的人拿了把你给再次发卖了!”
最后一句话听着是揶揄讽刺,未尝不是好心地提醒呢。
香烛却没有盖特到青梅的好意。
反而觉得她是暗讽香凝和祖母的卑鄙无耻,面上萦绕着一抹憋屈,闷闷地福了福身道:“民女叩谢公主殿下恩赐!”
李思仪扯了扯唇角,直接不愿意和她继续说话了。
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闹腾出这么复杂的事情,一点也不值当。
人家不领情不说,反而还记恨上了。
吃力不讨好啊。
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李思仪会做无用功。
分明清楚了香烛一直以来的算计,她会委曲求全,却多次恰到好处被人撞破了,她被祖母和嫡姐的苛待和压榨。
这不是纯心么?
有句话叫‘不争则为争’。
看着她不计较,反而还顾全大局。
实际上还是因为,她借助别人之手,把触犯到她底线的祖母以及嫡姐给处置了。
后来,她看到祖母和嫡姐很惨,吃了苦头,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残忍了。
所以才会心甘情愿被她们磋磨。
但磋磨久了,她就又有点儿不乐意了,于是乎,再次故技重施,借助李思仪的手把人给远远地发卖了。
时日长久了,可能看到牛大忠她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就有产生了羡慕嫉妒恨的扭曲想法。
于是乎,拿出了自己的银子,托人关照她们。
如此,周而复始。
一直到她在葵花镇,和她们再次相遇了。
她们俩吃尽了苦头,一开始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
且,她们俩也没有从前的颐指气使,外加理直气壮地问她要什么东西,久而久之,就让她觉得圣母心泛滥,而逐渐地软化了。
“香烛姑娘,既然您已经自由了,那就不是咱们公主的人了。如今一切已经了结,这里是五百两银票,若是没别的事情,您请回吧!”鸾画抿唇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让香烛眼圈儿红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背后就没了凤安公主这个主子做后盾了。
离开之后,香烛感觉自己突然就面色缥缈起来。
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以至于撞到了人,被人家吼了一嗓子,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热闹非凡的大街上面。
来往的人群不断地驻足或者和她擦肩而过。
她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一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面露喜悦,快步走了过去。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看到那人回转身伸出了手,牵出了一名女子。
两个人看着关系密切,伺候的小厮和丫头还在打趣,他们俩之间的气氛让她面色一白。
他有了别的姑娘?
这么一想,香烛鼻子一酸,为什么不能对她宽容一点呢?
有这么一天,她其实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努力。
只需要每个月给祖母和嫡姐提供几十两银子的生活支持,她可以不让她们跟着自己嫁过去的呀。
他们俩不是一直很相爱吗?
他也是自己第一次情窦初开喜欢的公子呀。
为何他会如此苛刻她的亲人?
娘家只剩下了这么两个亲人,她无论如何不能抛弃她们俩。
可能是她幽怨地眼神太有存在感,那位公子转过头,和她四目相对。
那公子诧异地挑了挑眉,一旁的姑娘笑嘻嘻地说:“表哥,怎么了吗?看到熟人了?我不管,你答应了,要给我去珍宝阁买两套头面,可不能反悔!”
“好好好,你先进去挑着,喜欢的都拿了,一会儿我去给银子。”那位公子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就吩咐婆子和丫头照看好她,便一步步向香烛走来。
“这么巧,你这是——”那位公子先是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说。
“哦,你,你也来这条街啊。”香烛有点儿不知所措。
但是她看着男子的眼神很贪婪,一看就是旧情难忘。
男子尴尬地后退了一步,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了自己的抗拒。
香烛立刻就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而下。
“也许,是在下配不上你。”你的两个亲人的无耻行径。
那位公子感觉心底最后的执拗消散了。
这样的香烛,并非她佯装出的模样。
她一开始对他就不够坦诚。
他只是爱上了她塑造出的香烛,并非真实的香烛。
幸而他早早地醒悟了。
不然,只能互相伤害一辈子吧。
那实在是太悲哀了。
香烛想要伸出手拉住他,却脸他的袖子都抓不到。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他再也不可能了。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面,一开始是盈盈的哭泣,后来直接不管不顾嚎啕大哭起来。
不少人都认识香烛,目睹了这一幕,忍不住说:“冤孽啊!看来香烛姑娘和那位云公子,还真的是没戏了呀。”
“怎么说呢?若非香烛姑娘一意孤行,总是让她的那个姐姐蹦出来折腾,还有那个祖母上窜下跳跑去云公子府中胡言乱语,也不至于搅和了这一段姻缘——”
……
李思仪扶着鸾画的手,抿唇道:“走吧,这是她自己种下的因果,也要她自己来承担。”
从葵花镇返回了胤京,李思仪感觉有点儿累,就命人回宫里知会一声,留在公主府安歇一晚。
杜月影在李素君的撑腰下,再次恢复了希望。
太医们对于李素君的要求不敢不从,对杜月影的医治自然也是上了几分心思,让她不说生龙活虎一样,好歹也是能够处置自己宫里面那些个她觉得不是真心为她的宫人了。
于是乎,整个凤仪宫里面,再次恢复了杜月影自己的一言堂。
她对此感觉颇为的有成就感。
总觉得,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整个大嵩国最有权势的女子。
至于杜府——
罢了,她现在只能保住自己和锦阳了。
哼——
幸而她下手比较快,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让那两个御史的夫人吹了枕头风。
让他们身先士卒,提出来反对陛下直接把李思仪立为储君的提议。
如今,陛下既然说锦阳和皇子他们都有同等的机会。
那么,她的锦阳中宫嫡出,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要让锦阳这孩子成为储君。
必须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再次双手沾染血腥。
哪怕她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要。
杜月影眼底闪过一抹嗜血之色。
同一时刻,李钦看着李护拿来的密信,冷冷地说:“朕对杜月影是否太过仁慈了?以至于她都从诏狱走了一遭,却还是敢向前朝伸出自己的爪子!嗬——”
“陛下,那两位御史的夫人,曾经和皇后娘娘乃是闺中密友。且,那两位夫人也曾经依靠娘娘的手腕,把府中的妾室们收拾地很服帖。甚至于,府中没有一个庶出子嗣的诞生。”李护犹豫了一下道。
“且,仵作已经查验出来了,那两位,咳咳,早早地就失去了生育能力。”这句话李护说出来非常的艰难。
李钦倒是眼神一闪,继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说:“原来,朕的皇后一直如此有手段啊!像是那些个禁药,她都有办法弄得到,还真的是让朕叹为观止啊。”
进了一趟诏狱的人,竟然还能保留这么多的小秘密。
杜月影还真的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
能够坐稳皇后之位这么多年,也并非浪得虚名。
难怪每一次宫中的一些祸乱,她有很多不在场的证明,却偏偏总能让李钦下意识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她。
原来那都是一种直觉。
“陛下,其实皇后娘娘犯下的罪孽,可以把她废掉无数次,为何您却——”一直迟迟不做出应对呢?
“因为,锦阳那孩子第一次和朕开成公布的谈心。原来,朕年轻的时候,为了早早地收回兵权,到底辜负了她的一腔孺慕之情。她希望朕可以留给她母后一个体面,让她不那么狼狈。朕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不过朕也说了,前提是杜氏不再坑害人。一旦她再次出手,朕绝不姑息!”
李钦闭了闭眼睛。
她听到锦阳的那些话,心底多少有点儿动容。
原来他不知道的时候,锦阳就已经很懂事了,也看出来了他的用意,却因为想要争取他这个父皇的一丝丝疼宠,甘愿做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锦阳啊,杜氏怕是要辜负了你的一腔心血了!”李钦冷冷睁开眼睛,他再次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
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杜氏机会。
那些无辜惨死的亡魂需要早早地得到安宁。
“来人,拟旨废后——”
李钦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眼,李钦感觉自己都煎熬了很多年。
“陛下,杜府的杜老爷呈上了一物,希望陛下您能够保下皇后娘娘一命,另外,可以收回将杜府发配边疆苦寒之地的旨意。”赵公公一脸焦急地捧着一只锦盒进来。
锦盒李钦很熟悉。
是他皇祖父还在世的时候,特地命内务府的能工巧匠,按照他自己的图纸打制而成。
而里面,是免死丹书。
是了,杜氏的祖父、父亲和三位兄长,可都是为大嵩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有免死丹书不是什么意外。
“既如此,那朕少不得要自打嘴巴了!”李钦冷嗖嗖地笑了笑,能够收回免死丹书,是他的意外之喜。
毕竟,这东西的存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预示着不论持有之人犯了什么过错,都可以免除一死。
“来人啊,传朕旨意,杜氏嚣张跋扈,狠辣歹毒,不堪为后,本应废后赐三尺白绫。然杜老爷奉上的免死丹书,可以免除一死,即日起褫夺皇后封号,贬为月嫔——”
要怪,就怪杜月影你牟足了力气,上窜下跳,竟把手伸到了前朝!
消息传了出来,不论是宫里面,还是胤京各府邸,一个个都膛目结舌。
原来,免死丹书这么大的威力啊。
像是一些老牌的府邸,也有免死丹书的一家之主,立刻就再次把免死丹书藏身之处给加固了一些机关。
毕竟,关键时刻能够保全家性命啊。
且,杜府也不用流放了,还可以继续留在胤京。
族中的子嗣们也能够享用原本的各项权利。
甚至于女子书院以及国子监,都还有读书的名额。
众人原本觉得免死丹书难能可贵,但经此一事,感觉杜慈祥这一招釜底抽薪,也未尝不是一种解决之法。
杨妃听闻消息之后,一个人躲起来不知道想了什么。
之后,她带着冷星去了凤仪宫。
“哟,什么风把杨妃吹来了?本宫这里忙着呢,可没时间招待你。若是哪里招待不周,可不能向陛下那里吹枕头风呀!”杜月影感觉人逢喜事精神爽,杜府的人不用发配边疆了,而她没了后位,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也不用去冷宫和崔氏、梅妃她们抢地盘了。
“大胆!你不过是一个嫔,见到本宫不见礼,莫非是仗着自己有公主不成?嗬,既然已经不是皇后了,这凤仪宫本宫看,你也拾掇一下,该搬走了!”杨妃四处看了一眼,凤仪宫其实不如宸宫奢华和宽大,但是比起别的宫室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宫殿了。
“此事,不归杨妃管,怎么,杨妃这是瞄上了宫务,想要和玉皇贵妃一较高下?”杜月影嗤笑一声说:“我们俩也相伴多年,相互对了解,你心里头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这样吧,我给你一份生子秘方,你若是得了准信,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烟消云散,你可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