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第六感。
这是李思仪第一个冒腾出来的想法。
眼前这自称是当朝锦阳公主，名叫李素君的女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外加情敌一样，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炸毛了。
这样强烈的一股子情绪，来得突然且猝不及防，让李思仪忘记了该按照礼仪见礼，反而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借着阳光的光晕凌厉地看向了李素君。
第六感是李思仪一项本能，超乎寻常的精准。
所以，这位锦阳公主来者不善？
嗬，她倒要看看，这位究竟是不是玉郎不知晓情况之下，招惹的又一株烂桃花！
“民妇见过公主殿下。”李思仪福了福身，那小模样看得李素君心里头窝火！
她冷哼一声，身旁的一等宫女贤良心领神会，气势汹汹冲过去，扬起手就准备给李思仪个耳光。
却在关键时刻，被一旁的鸾棋拦了下来。
“放肆！一介乡野村姑，见到我们公主殿下不知道下跪行礼，奴婢今儿个就要教一教你，何为尊卑！”贤良面色一冷，她可是有些拳脚功夫，也一向是锦阳公主身边得力之人。
像是那起子不长眼的贱蹄子，惹怒了公主殿下，可都是她出手废了她们呢。
这双手别看白皙修长，沾染的血腥可不在少数！
“民妇虽然是白身，我家相公可是五姓之首王家的嫡出大公子，怎么，这位自称是公主殿下的奴婢，难不成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鄙之人不成？”李思仪清浅一笑，掸了掸衣裙下摆不存在的灰尘，面容精致姣好，口齿清晰且夹杂着独属于她的脆生生的音质。
这该死的贱人！
李素君心里头暗恨，但是她总是喜欢维持着表面的宽容大度，自然不会轻易地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败坏了自己的人设。
只是略微地挑眉，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仿佛适才贤良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作主张。
而她并没有因此追究，倒是也符合她一贯摆出来的性子绵软的一面。
“贱蹄子，竟敢编排起公主近侍！”贤良倒是脑子转得快，迅速地把李思仪嘲讽她大字不识，上升到了她的主子锦阳公主头上来了。
难怪是李素君手中的一把利刃，这智商这反应，李思仪都不得不暗赞一声不错。
可惜了，她们是敌对之人。
她从前听说过李素君这位中宫嫡出的公主，那个时候就听闻她和玉郎之间一些闲言碎语，无非是她圈养了不少面首在公主府后宅院。
且，她似乎以将玉郎收入后宅院为目标。
当时就感觉这个情敌绝对是不好惹，先不说她尊贵的出身，再有，她圈养面首已然是整个大嵩国的独一份，足以说明她受宠的程度。
也说不准，圣上疼宠她，会强行下旨赐婚呢？
不要紧，她有火儿在，若是一国之君如此昏庸无道，她不介意让火儿一把火烧了龙塌，让一国之君死在大火之中，给这个大嵩国换个一国之君即可。
至于李素君，她若是冥顽不灵，她也不介意送她和炼狱的一国之君作伴。
虽然李思仪一向喜欢低调行事，但有些时候，被触碰了底线，她就不想那么低调了！
简直是憋屈。
“哟，这位宫女姐姐好大的威风呀！你的主子都没有发话，你倒是张牙舞爪越俎代庖了！这知道的都清楚，锦阳公主一向温柔纯善，是身边的贱婢太过跋扈，总喜欢仗着公主性子绵软狐假虎威。若是不清楚的，还以为都是公主指使，至于那些称赞公主的美言，都是虚假的呢！”
青梅噗嗤一声笑，一番话落下，已然让李素君瞳孔微缩。
她还真的小看了这乡野山村冒出来的村姑！
有这样身手敏捷的丫鬟，也有口齿伶牙俐齿的管事娘子，必定是有什么依仗。
哼——
王惊风那个自私自利的娘，还真的是给她传了个不实的消息呢。
都说知子莫若母，想不到那个半老徐娘的老货，这一次反倒是精明了一把，真的算计到她这一只出头鸟了。
不过，她就算是鸟，那也是谁也得罪不起的凤凰！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招惹的！
“公主，奴婢没有这样的想法！”限量被青梅的一番话，说得心底一寒，是了，她的确仗着公主的势，越俎代庖处理了不少的人。
李素君还想要趁着这个势头，发难呢，结果发现自己的得力干将限量竟然先跪下来请罪，愣是让她师出无门了！
积蓄了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那只能让限量这个不长进的承受了！
“混帐东西！本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王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是你没有熟读《大嵩国律法》，故而不清楚，世家大族的嫡出贵公子面见皇族可以免礼。都说夫妻一体，那么，王夫人自然也可以享有王家大郎的一切荣辱！”
每说出一句话，李素君就狠狠地咬紧了牙根。
她恨啊！
用出了百般的手段，都没能把王惊风收入囊中，原本以为他死了，还惋惜了几日。
不曾想，他忽然就死而复生，还入赘农门！
嗬。
天大的笑话不过如此。
白瞎了她为他早就准备好了的风楼！
害得她把赝品王玥收入了后宅院，对着那辣眼睛的外室子虚情假意，凭白的恶心了自己！
“是，奴婢该死！奴婢蠢笨如猪，且目不识丁，连累了殿下跟着奴婢受辱，奴婢罪该万死！”贤良这个时候可算是意识到了，她再是怎么得李素君宠信，终究改变不了她是她养得一条狗的事实。
平素没什么纰漏就不说了，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若是她害得李素君成了笑柄，那么，等待她的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这些年靠着在公主府耀虎扬威，她也给自己攒下了不少的家当，早早地就命人去祖籍之地置办了好几处别庄和豪宅，至于囤积的田地更加是几百亩。
只等她一旦年满二十五周岁，就可以脱去奴籍，不再是皇室编制宫女，可以恢复自由身，返乡自行婚配。
就这么面临死境，她好不甘心啊！
“既然明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本宫也不愿意过多责难与你，你且起来，自行回去向管家请罚吧！”李素君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惶恐地宛若蝼蚁一样的贱婢，她没功夫搭理。
如今她在李思仪面前失了脸面，外头人头攒动，雅间的门没有关上，她已然猜得出来，这会儿市井小民们已经谣传了她的那些个妄言。
可惜父皇他老人家虽然疼宠自己，却不会朝令夕改。
既然已经下旨允许市井小民们的八卦之谈，父皇决计不会自打脸，收回这个恩赐。
他老人家倒是凭白多了一个明君的美誉，倒是苦了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们了。
哦，一些府邸的也会苦不堪言。
谁家还没有几件不为人知的隐私了？
被父皇那么一道圣旨，无异于给那些以讹传讹之人一道免死金牌！
御史台那群老古董们，也是吃饱了没事干，时不时地把自己混入了市井小民里面，听着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而后在翌日早朝的时候瞅准机会参上一本。
“公主殿下既然是处理家务事，这里怕是不大合适，不如您请移驾回府？”李思仪这会儿已经恢复了镇定，不过是一个暗恋她家夫君的女子罢了。
纵然是当朝公主又如何？
总不可能公然对她以权压人吧？
所以，更倾向于，她不过是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搞事情还是要放在暗地里。
而李思仪最不怕的就是暗地里的手脚，谁让她有空间，有精灵火儿呢？
“本宫的确只是路过，听闻王家大郎死而复生归来，却纡尊降贵入赘农户人家，好奇心驱使之下想要见一见王夫人。如今人也见了，果然是个妙人儿，本宫，记住夫人你了。”李素君也已经恢复了平静，眼底的恨意和狠辣愈浓，但是冠冕堂皇的话里面却也不忘记绵里藏针。
“民妇也是初来乍到，刚巧就见到了金枝玉叶的公主您，不得不说公主您果不其然如传闻中那样的令人印象深刻呀！今日之事，民妇也铭记于心，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公主殿下记住了民妇，那民妇向您保证，必定也会牢牢地记住公主殿下您！”
李思仪福了福身，她的礼仪挑不出任何的错处，这让李素君定定地多看了几眼，总算是确定了，眼前的村姑就是专程给她添堵！
“嗬，那，本宫和王夫人也算是心有灵犀了！”走着瞧吧！
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难道收拾一个乡野山村的村姑，都做不到？
明着不好下手，暗着下黑手，她总能找法子让她从自己眼前消失！
“恭送公主——”
李素君冷笑着扶着另一名大宫女恭顺的手，大步离开，小二哥和掌柜满头大汗地送了出去。
“夫人，此事——”青梅张口欲言，被李思仪抬手给制止了。
她猛地转过头，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只是眼睛主人的那张脸，嗯，她确定，她第一次见。
但，他一副老泪纵横，见到了亲人一样的模样，还是让李思仪怪不自在的。
“嘘，瞧见了没？适才锦阳公主刁难那位王家大公子夫人的时候，崔阁老呀，可一直紧张地翘首以盼咧！”
“瞎说什么？崔阁老都一大把年纪了！都可以做人家祖父的年纪了，如何会为老不尊？”
“该怎么说呢？你难道没看到，那位王家大公子的夫人，啧啧，真的是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啊！难怪乎会让王家大公子自甘堕落，入赘上门……”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崔阁老这么大的年纪，老不修，竟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
……
被传说中的‘崔阁老目不转睛盯着看的’李思仪，汗哒哒，她能说，那位老人家真的只是见到了亲人一样盯着自己看，并非他们曲解的那样子龌龊么？
“王少夫人，小人是崔阁老的小厮冬瓜，我家大人见您面熟，想要询问您一些事情，不知可否移步一叙？”崔阁老自己下不来决心，他的小厮一向通透，这会儿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就走过来拱了拱手说。
李思仪和鸾棋她们对视了一眼，远远地对着期待的崔阁老福了福身道：“怕是要让冬瓜小哥失望了，民妇一介妇人，与崔阁老素味平生，若是崔阁老真的有事详询，可去朱雀街后面李府递上帖子，相信我家夫君必定会扫榻相迎！”
这个意思表达很明确了，她自己是妇道人家，唯恐有人说三道四，不过崔阁老可以登门拜访，届时有王惊风相陪，自然是免去了别人的口舌。
“是，是小人唐突了夫人！”冬瓜也是看自家老爷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这会儿被李思仪的话点醒了，登时道了歉，便返回了崔阁老身边，如实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