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请恕奴婢耳背,没听清楚您说了什么。”杜花影傻眼了,陛下说什么呢?
他怎么好像认错人了呀。
她怎么可能是陛下的故人呢!
可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没错,她就是那个故人。
杜月影一直防备她,不想让她出现在陛下眼前,其实早就有了端倪。
不是因为她长得比她貌美,而是因为一旦陛下看到她的容貌,必定会认出她来。
失去的一段记忆。
还有那个对她不喜又冷淡的姨娘,一切一切,其实都说明着什么。
“朕说,朕和你,很早之前就认识。那个时候她投奔高府,大舅母自己诸事缠身,没能及时地发现你被奴仆们欺负……”李钦感觉自己耐心十足,她忘记了那些事情,他就不厌其烦地从头讲起来。
“你耳背后面的不是胎记,而是被那欺负你的老刁婆用柳条抽打所致。你真正的胎记在右脚脚踝处,有一颗猫爪型的红色胎记,那是你亲自告诉我的……”
两个人一个徐徐讲述,一个认真地听着。
不知不觉,杜花影眼泪落了下来。
原来,她和陛下年少相伴,怦然心动呀。
怪不得他们告诉她,她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可惜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他。
而他,因为她一直没有迎娶正妻,其实只是半真半假。
难怪她回忆起他们告诉自己的那个青梅竹马,脑海中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布一样,怎么也捕捉不到那人的真实模样。
原来,她真的有青梅竹马喜欢的人,但那个人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
高不可攀的天子,和她这个庶女之间的察觉,就是一条无法跨越的横沟。
可是她有何错?
明明他们的相遇那么美好,还有年少的情分,她不奢求后位,可一个妃嫔也是可以的呀。
杜月影却唯恐事情败露,竟然一直把她拘在凤仪宫后院里面,让她成了她愤怒的出气筒。
“星儿,朕如今……”李钦和杜花影聊得太融洽,这气氛正是和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凑近了她,还握住了她的小手。
杜花影冷不防回过神来,就发现李钦距离自己特别近,很有点儿耳鬓厮磨的架势,让她浑身一颤,整个人就软绵绵地歪倒进了他的怀中。
不巧,李素君就是得了杜月影的传信,这个时候来到了龙泉宫。
因为李钦想要和杜花影单独相处,自然是把人给屏退了,反而让李素君捡了个便宜。
一眼看到这一幕,李素君还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父皇就算是想要临幸什么人,也不应该抱着个姑姑级别的老女人吧?
这什么品味啊?
难道说,是她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如今流行杜嬷嬷这样的半老徐娘不成?
还有,母后直接命她入宫,那么焦急,肯定是因为她擅自做主请父皇为她和萧平安赐婚的事情。
不,应该不是那件事情。
而是杜嬷嬷被父皇临幸了的事情!
李素君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使劲地抖了抖,都感觉自己还有点儿懵逼。
“父皇,儿臣没别的事情,嘿嘿,就是以为凤安妹妹在龙泉宫,既然她不在,那儿臣这就去宸宫!”李素君自己打了个哈哈,拔腿就跑了出去。
等来了宸宫命人禀报一声之后,就抚着心口,看着龙泉宫的方向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的。
父皇这也太饥不择食了。
大白天的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和杜嬷嬷,那什么,也不怕影响了他的形象。
“公主,我们家公主正在会客,不如您随奴婢去偏殿稍候片刻?”不一会儿,鸾棋亲自走了出来,福了福身道。
她眼底有些复杂之色,让李素君禁不住纳闷,凤安这个时候见什么人了?
还要特地避着她。
难道是和她有嫌隙的人?
不对呀。
贤妃和她就有嫌隙,上几次还不是一起碰面了?
至于别的人——
李素君秒懂,她想,她知道是何人了。
是萧平安的前任夫人秦国公府的秦芸娘。
尴尬地点点头,李素君还是跟着鸾棋去了偏殿。
里面刚好新摆上了花茶和点心,李素君走得匆忙,这会让还真觉得有点儿饿,就坐下来吃东西了。
正堂里面,秦芸娘梳回了姑娘的发髻,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子清爽的气息。
看样子,和离还真的是她主动提及。
“公主不必为民女担忧了,和离是民女自己提及。其实他毕竟是萧氏一族的郎君,能够答应和离,已经格外照顾了。当初年少慕艾,他那样的贵公子恰好是我喜欢的男子类型,不曾想,他竟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和心仪之人赌气。后来我很早就察觉出了,只是我想着只要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天长日久,总能填补他心中的空缺。然而我错了,有些时候,谁也代替不了别人。”
秦芸娘讲这些的时候,已经没了波澜,她语气和表情都是那种清风和雨一样洒脱。
李思仪察觉出她真的放下了,也就不提及萧平安此人了。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萧平安那副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他竟一直因赌气,娶了国公府贵女。
纵然秦芸娘是庶出,但对于国公府来说,其实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若是没有他的出现,秦芸娘多数会在胤京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如今到了这个年纪,还要面临和离,以及虎视眈眈的娘家,着实处境堪忧。
“好,我不过问此事了。不过秦国公府可有人逼迫与你?若是有,你不用客气,尽管告诉本宫,本宫定然会为你做主!”李思仪这一点还是很能保证的。
秦芸娘掩唇笑了笑说:“公主放心,那样的火坑,民女既然跳出来了,自然不会再回去。其实这一次进宫,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公主,过几日,民女会把成衣铺子赠予公主,要跟着一个人离开胤京了。”
“为何?成衣铺子如今生意火爆,已然可以和宫中绣娘的手艺相媲美,这样下去,你可以将铺子的分号开遍整个大嵩也不为过,为何这个时候将铺子转给本宫,而你自己要离开?是散心?既然只是散心,那就不要这么早做决断。”李思仪一脸的不赞同,女人还是要多为自己积攒底气。
银子无疑就是最大的底气。
“公主,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原本和离那天,他直接去了锦阳公主府的事情,民女听闻之后不说多难过,膈应倒是真的有。民女一个人在河边吹冷风,是真的觉得孤独寂寞冷。结果遇到了他,想不到当初错过了,今生还能再续前缘。您怕是不太清楚,当初年少慕艾的年纪,之所以会执意要和萧平安在一起,是因为真心喜欢的公子早早地成亲了。”
那就成了她心底的遗憾。
萧平安对他是赌气做出的决定,而她,未尝不是因为他那双酷似心仪之人的眼睛呢?
还有那双手,也和他一样,巧合的在右手小拇指处有颗痣。
所以她那么紧张他的眼睛和手,无非是不愿意看到属于他的特点被破坏了。
李思仪膛目结舌。
这难道是一出双替身的戏码?
真想不到啊,原来秦芸娘对萧平安并非有爱慕,不过是觉得心仪之人另娶他人妇,而自己这一辈子的念想没有可能了,就寻了个撞到枪口,恰好有两点相似那人的男子嫁了。
惊天大反转啊。
“那个人是——”不怪李思仪多嘴问一句,实在是,她好奇啊。
那位公子有什么魔力,竟然可以让秦芸娘惦念这么多年。
哪怕和萧平安做了好几年的夫妻,竟然还能够一直保持着深爱那个白月光的心。
嗯,白月光真伟大。
今儿个她父皇可不就是寻找到了白月光?
并且还是诈尸了的白月光。
果然不愧是天子,白月光比别人家的白月光就是更加狗血了点。
堪称地表最强寻找到的白月光了吧?
如今秦芸娘的一番话,更加让李思仪好奇,白月光这么个生物。
不知道白月光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嫁人了、娶妻了,还能够让把他视作白月光的人,念念不忘呢?
你看李素君,她心目中白月光是玉郎。
也没看到她怎么惦念呀。
顶多就是占有欲,还有一种抢来的比较矜贵的感觉。
“说出来,公主可能会吓一跳。”秦芸娘勾唇一笑道:“他是黎景桦。”
噗——
如果喝茶了,想来李思仪还真的喷出来了。
黎景桦?
兵部左侍郎,并且,是黎景枫的堂兄。
这位可还真的是胤京的贵公子,从小就是别人府邸的孩子,文武双全,十八岁就拿到了武状元,同年进入了五成兵马司任千户。
这是一步步靠着军功坐上了兵部左侍郎一职。
他娶的是哪家姑娘呢?
李思仪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想起来,还真的是冤孽。
竟然是罗府的一名嫡女。
听闻当初那位黎将军好生生骑马在朱雀街巡查,结果一女子从客栈二楼跌落,处于好心他抬手把人救下来了,就这么被人家给讹上了。
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毁了姑娘的清誉,若是不娶了姑娘,那位姑娘就只能剪了头发做姑子。
无奈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黎景桦自己也觉得他糙汉子一个,娶个娇滴滴小姑娘在家里面好歹有点儿人气,就没什么意见。
这一举动,恰好就让秦芸娘五雷轰顶,心痛欲绝。
原来,他心里对她真的只是兄妹情谊。
若是真的心系她,如何会任由别人算计着娶了?
自打罗府的事情和忠义伯爵府的事情曝露了,罗府的姑娘就成了胤京最让人诟病,且被拒之门外的姑娘。
已经出嫁了的姑娘,不是被要求和娘家断绝关系,就是被休弃回罗府了。
这个嫁给了黎景桦的罗氏女是个拎不清的,虽然黎家是厚道人家,没有强烈要求她和罗府划清界限,但也嘱咐了几句,不要和罗府过往从密。
毕竟,黎家也有未出阁的姑娘家呀。
若是太过嚣张了,和罗府牵扯不清,难免会有人诟病,连累了黎家好姑娘。
她倒是好,竟公然宴请了罗府的姑娘们,还以黎家为噱头,邀请谏发了大半个胤京高门贵府,其实就是扯皮条,给罗府姑娘选个好去处。
此举惹怒了黎家的当家人,把她训斥了一顿,她还振振有词,气得当家晕了,捅出了娄子,直接被宗祠的族老们做主给休弃了。
被休弃的时候,她还振振有词,说黎景桦是个不良的臭男人,成亲这几年竟一直没和她圆房,让她一个人怎么生儿育女?
反正就是把自己的心酸倒出来,说是黎家先对不住她。
刚好,用一笔银子把她给打发了。
黎景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通的呢?
哦,是他听说一向温柔乖巧的邻家妹妹形象的秦芸娘,竟然为了一个萧家郎君,不惜自请除族,也要和他背井离乡前往兰陵。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裂的声音。
碎了个稀巴烂。
原来他一直喜欢那个羞涩偷偷地看着自己的邻家妹妹。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亲自送他们俩离开,看着她与笑嫣然的模样,心泛酸。
那一晚,黎景桦和自己几个发小喝的烂醉如泥。
回家之后,面对那个讹嫁给自己的妻子,他厌恶地推开她,总觉得看着她就犯恶心。
从此之后,就基本上常住五成兵马司在郊外的大营。
一直到听闻她和离了。
和离了?
黎景桦看了看自己,他也休妻了,这可能是他们来的缘分。
为了能够和她幸福过下半辈子,他已经提出了外调的申请,并向长辈们阐明了心意,想不到被骂了一顿,还是得到了他们的祝福。
李思仪不知道怎么说。
她给秦芸娘送了几套自己设计的头面,握住她的手说:“你们俩能够再续前缘太不容易了,要学会珍惜彼此,就算是遇到一些事情了,记住,听他的话。还有,有时候眼见不是事实,亲口所言也并非心里真实想法。你需要足够强大,足够察言观色,来自己寻找答案,分析出利弊。”
“公主,遇见您,是民女一生的幸运!”秦芸娘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番肺腑之言,是她最宝贵的祝福。
鸾画亲自送秦芸娘离开。
李素君闷闷不乐从偏殿进来说:“凤安,你是否责怪我?”
“怪你什么?任性?其实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当初你没有那么骄傲自负,你和萧公子也不用分别这么多年。或许,你都生儿育女了呢。”李思仪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就事论事地说:“不过现在还不晚,你既然决定和他成亲,那就要专心一志地对待他。过去的事情翻篇了,吵架的时候不要扯着对方过去,那样只会让感情变淡,你们也只会渐行渐远。”
“这世上的姻缘虽然不可能十全十美,但成为夫妻就说明有缘分。想要长久的白头偕老没那么容易,你们需要互相信任,这才是成为夫妻的最基本的一个条件。还有,你也安分点,不要作妖,闹出什么养面首的事情来。”李思仪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
可能是给秦芸娘的鸡汤让她口若悬河,不吐不快,禁不住对李素君就多说了几句。
听不听在于她。
李素君皱眉深思了一下,突然语出惊人地说:“凤安,你就是靠这些,把王驸马给驯服了?”
驯服?
还真的以为驸马就真的是一匹马不成?
还真的会想象和比喻。
“你要那么说也成,但驸马毕竟不是真的马,打不得骂不得。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开成公布谈心,遇到事情不要急躁,一杆子打到。还有,不要算旧账,那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懂?”
李思仪可谓是金玉良言了。
毕竟,李素君和萧平安面临的最大矛盾,可不就是翻旧账?
“当然了,翻旧账证明彼此在乎,才会对你们曾经和别人在一起而膈应和在乎。不过表达方式不要那么剧烈,你可以换个方式。比如一脸的愧疚说,当初若是你没有那么骄傲自负,赌气让他那么做的话,说不定他早就是你的驸马了。总之,迂回,你懂吧?”
说了那么多,李思仪口干舌燥,连喝了两碗茶水,才感觉嗓子舒坦了点。
李素君若有所思的模样,竟然起身向她福了福道:“凤安你这一席话,让皇姐我茅塞顿开。从前过往,我也没脸提了,只希望从今往后,纵然姐妹之间有所竞争,都不要用卑鄙手段。”
“你说这句话,我还真的有话回了。我李思仪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不管我一路走来做什么事情,还真的不屑于用那些阴谋诡计。我可以很自负的说,任何的阴谋诡计、腌臜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过去我只是一介村姑,赚了点银子还要担心被人惦念上了,若是对方恶从胆边生杀人灭口,我还真的害怕。”
“所以总是和气生财,纵然有人入股我也不会拒绝。少赚点银子没事,安全最重要。如今本宫是除了父皇外,大嵩国最尊贵的凤安摄政公主,这绝对实力具有了,所以,我不玩阴谋,要玩也会直接阳谋!”
李思仪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李素君总觉得她身后有一片刺目的晕黄的金光,衬托得她像个女谪仙下凡尘一样。
使劲地摇摇头,李素君尴尬地说:“咳咳,凤安皇妹霸气,倒是有父皇的风范了。”
倒是她,也有强势的一面,却总会被人说跋扈。
难道真的是龙生九子,各有所好?
“启禀两位公主千岁,龙泉宫传了消息,陛下已经下旨册封杜花影杜嬷嬷为杨妃,已经晓瑜六宫了。陛下还提及,这几日就是杨妃娘娘寿诞,所以会为娘娘办生辰宴,届时两位公主不要忘记出席。”来禀报的宫人是冷星,她眉宇之间有些憔悴,看着好似有点儿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