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周阳的家庭地位陡然上升，父亲周华强把那套学钳工的玩意儿都收了起来。
以往想着给儿子讨个伙计，至少有吃饭的本事，但现在情况不同，以后，儿子就是司机，犯不着再学钳工。
“周阳，找个时间，把你那位同学邀请到家
里来，得好好感谢人家。”
周华强所指，就是那位教会周阳开车的汽车兵，这种恩情，应该当面道谢，割一根猪脚都理所应当。
周阳一个劲点头：“爸，我知道，人民群众，吃水不忘挖井人嘛。”
“有机会我会把他请到家里来的。”
周阳心里嘿嘿笑。
教我学车的？的确有那么两个人。
一个是我教练，一个是叫做驾考宝典的APP。
老爸，你想感谢我教练，那有点麻烦。
和我一起重生回2020？
“她妈，晚上买半斤猪脸肉回来，配上一瓶高粱酒，一家人庆祝庆祝。”
周华强很高兴，突然想喝点小酒。
他继续提醒：“等进了单位，有单位的公章以后，去交通局把驾照扯下来。”
周华强又朝女儿道：“你给老子好好念书，要是来年没考好，有你好果子吃！”
周小芬被吓得躲到母亲怀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老爸，你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你是在表演川剧变脸吗？
可她还是连声道是，不敢顶嘴。
要不是哥哥突然就会开汽车，这笔巨大的债务能压垮一家。
甚至自己都得跟着辍学！
3000元，想都不敢想，普通人一个月能有50元工钱就了不得了，电冰箱，洗衣机那么紧俏的玩意儿，都分别才卖500元，400元。
可想而知，这幅画的价格有多离谱。
周小芬仔细想：“我哥啥时候有汽车兵同学，我怎么不知道？”
吃完饭，周华强背着工具箱出门，接着母亲王淑芬也出门而去，她得到大队小学去，今天下午有她的课，此去仅仅走路就得走一个小时，所以需要早点出发。
“爸，妈，慢走！”
“妈妈慢走！”周小芬跟着喊了一句。
“哥，一幅画怎么能值三千块钱啊，会不会是陈校长骗人？”
周阳道：“那是山水写意画，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在对的人眼里就是天价。”
“陈校长是花了三千块钱买进。”
周小芬点头：“陈校长真傻，3000元买6000个鸡腿，他不香吗。”
周阳瞪了妹妹一眼。
你就知道吃。
“啥是山水写意画？”周小芬看着哥，继续问道。
他的心里有些怀疑，有些问题还尚未得到答案。
从小跟哥摸爬滚打，她太清楚，哥从来不舞文弄墨，肚子里也装不住事。
不是装深沉，是本来就挺肤浅一人，根本深沉不起来，真要让哥来点文绉绉的，无异于让李白舞剑，刘邦作诗。
纯属刁难。
不过现在的哥太反常，变得和爸一样，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
周阳什么眼力，轻易便洞察到周小芬想套自己话，
“赶紧去做作业，做完睡会，下午还得上课。”
支走周小芬后，周阳摸了摸胸口玉佩，在家里转悠起来。
这块玉佩给周阳带来的触动不小，就像是某种绑定了自身血脉的物件，只有自己能够唤醒。
“且让我检验检验功效。”
家里的老物件不少，家具都是暗红色的实木，衣架是竹烧制而成，放在21世纪，都是精美的工艺品。
但周阳的目的并不是它们。
他的目光，依次从那块立式铜镜，经由朱红实木柜，向内屋而去。
“没有白光了。”周阳自嘲。
倒是自己贪心了，按理说，家里能有一只盘子，足够偷着乐，再奢望有第二件，的确有点不知好歹了。
正失望间，老黄狗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周阳突然看见，老黄那只饭碗竟然释放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这只碗因为碗口大，底座圆润，一次装得多，一直用来给老黄狗当饭碗。
它正摆在墙角，碗里干干净净，油水和米粒都被老黄的舌头扫光。
碗的内壁除了白还是白，外部能清晰见到红的底色，蓝色的笔墨画着一个又一个人物，有光脚的秃头胖子，有手拿莲蓬的女人。
别说，就是一只简简单单的狗饭碗，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竟有如此细致的做工。
精准的信息在面前浮现：
“名称：胭脂水青花八仙大碗”
“时期：清宣统”
“特点：碗口腹宽广，为斜壁矮式，底部有圈足。碗里外面均以灰蓝色青花、胭脂水釉绘纹饰图案，口内沿有青花双圈纹，内壁为素面白釉。”
“进阶信息：市价1500，上下浮动100，品相较好，有升值空间。”
周阳吓得一哆嗦。
感情自己家的狗碗都是一只清朝宣统年的古董。
老黄，我怀疑你上辈子是皇帝的狗。
老黄，你用这碗吃了那么久，发挥你嗅觉的长处，带我再去找几只相同的碗？
实在不行，自己去大街上收购别人家的狗饭碗。
……
周阳赶紧上前拿起那只碗，将其擦拭干净收好。
“富了富了！”
“只是……1500元，去哪找买家？”
周阳没有忘记，这是1990年。
这种东西，肯定得找懂行的人，可大家忙于生产，谁又有闲工夫搞收藏呢。
“嗯呜呜……”大黄摇着尾巴从外面跑进来，它的耳朵很灵，听到了碗的响声。
又有东西吃了。
来到墙角，大黄看着面前陷入了沉思。
我的碗呢？
我吃饭的玩意呢？
你不给我煮饭吃也就算了，你咋把我吃饭的家伙事都卷跑了。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黄狗左找又找，都不见那只碗，呜咽一声，索性躺在墙角一动不动，脸上的肉和耳朵一起耷拉下来，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周阳到碗柜上给黄狗重新拿了一只缺口瓷碗。
“这只碗小了不少，估计大黄得吃两碗才行。”
……
“汪汪汪！”黄狗吠起来。
周阳注意到，黄狗耷拉的耳朵重新立起来，眼睛也瞪着门外。
“有人来了？”
“汪汪汪！”
连续好几声狗叫后，外面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周阳摸了摸大黄的额头，对方舒服地埋了埋头。
“养条狗，就相当于装个监控。”周阳说着便来到门口，打算看看是谁。
“汪汪汪！”见到周阳出门，大黄狗跟着一路从屋内咬了出来。
门口是个青年，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脸上的稚气还未曾洗净，眉宇间带点儿威严。
这缕威严，经由年轻人表现出来，反倒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周阳，听说你学会开车了，我代表同学们来说声祝福。”
“我和雪杉还有一个月就要去滨海大学了，原本还放不下你，怕你没书读做傻事，现在倒好。”
周阳嘴角抽动。
什么叫没书读就做傻事。
你是不是对文凭有什么误解？
一上来就损我，你谁啊你？
“雪杉？”
听见这个名字，周阳的思绪瞬间被拉起。
上一世的学霸女神，陈雪杉。
人好看，六尺身，四尺都是腿。
还是校长的女儿。
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己年初向对方表白，最后被拒绝。
周阳回忆起这事，错愕不已，内心一阵后悔。
“我年轻时都是干的什么事啊，野花那么多，为什么总想着采一朵？”
周阳打算，跟过去那个纯情小雏鸟彻底说拜拜。
今后，不要说告白，就算倒贴的女人，我周阳都得问一句：纯不纯。
不纯的话，技术好不好？
技术不好的话，天赋怎么样？
周阳满脑子想法被面前的青年拉回来，只听他道：“见到你从表白失败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我就放心了。”
周阳真想给对方一巴掌。
什么叫走出来了就好，我像是那种走不出来的人吗？
周阳直接撂挑子：“这位仁兄，妞让给你，我没兴趣。”
青年脸色黢黑，认为周阳是怕了自己，心中倒也舒畅，便没有在这句虎狼之词上过多纠结。
他躲避周阳身后的大黄狗，向后退一步，道：“我今天来，一是代替雪杉来看看你，二是来向你学习开车技术。”
“我拜了个师傅，目前勉强能开，想和你探讨探讨……”
“你听见了吗？”
周阳的记忆正在一点点被唤醒，完全忽略了面前的青年。
那年今日，他的确把陈雪杉给抓住了，想要表白。
一句我喜欢你，紧张得只说出了“我”，“你”两个字，关键的喜欢二字丢了。
上一世，在成年后的同学聚会上，陈雪杉酒后吐真言，她对周阳一直挺有好感的，可惜缘分不到，感叹两个世界的人，终究难走到一起。
两个人就是这样错开的。
如果那次的表白，更加严谨周密，让陈雪杉知道心意，结局会不会不同？
“周阳，你现在拉我一把，等我从滨海大学毕业，保证拉你几把。”
青年和陈雪杉上的都是滨海大学，今年江河中学唯二的一本录取生。
一年出两个一本，何其难得。
“拉我鸡把？”
“你想让我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