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沈之洲刚停稳车,佣人就撑伞上前。
“少爷。”
巨大的黑伞将雨水完全挡住,一滴都没落到傅佑川身上。
沈之洲也打开伞,错开半步距离站在方妤身侧,并将伞偏向她,确保不会被淋到。
四人急匆匆赶往主楼。
老爷子还有家庭医生都在宗宗房间。
地上满是玻璃碎片,还有泼洒的牛奶水渍,保姆切好的果盘更是滚落在各个角落,衣柜旁边隐约能看到干涸暗红的血迹。
管家坐在床尾,手上裹着厚重的绷带。
即便没看到伤口,也能从这个包扎程度猜出宗宗下嘴不轻。
管家嘴角都透着苍白。
总之,
一片狼藉。
傅老杵着拐杖,站在靠床头的位置,听见动静,他严峻紧绷的表情才勉强松懈:“你们可算是来了!”
他又扭头拍了拍半蹲在地上的人的肩膀:“罗医生,让这个小姑娘试试,宗宗很信任她。”
这就是傅家的家庭医生——罗清。
她直起腰,转身的瞬间便对上方妤的双眸。
罗清的身体明显僵硬。
因为,方妤和苏杳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同样清澈灵动的双眼,即便过去十几年她也无法忘怀。
傅老看她没有动,忍不住皱眉:“罗医生,你怎么了?”
“抱歉,刚才有些头晕,缓了一下。”她立即垂眸,错身往外走。
罗清没有久留。
她仓促地看了点镇定药物后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傅老的心思都在宗宗身上,加上信任方妤,便没在意她的去留。
“宗宗,是姐姐呀。”
方妤耐心哄道:“姐姐回来了,你别躲在衣柜里好不好?姐姐给你带了礼物哦。”
衣柜角落的宗宗微动,抬着雾蒙蒙可怜兮兮的眼睛看向她,嘴角还有血痕。
创伤应激后遗症发作的时候,患者不只是会伤害别人,还会伤到自己。
傅佑川与方妤不在,傅老虽然关心孩子,但还是会有疏忽的时候,等他发现问题,宗宗已经把卧室的器皿都摔砸了个遍。
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方妤更加心疼。
还好出门的时候把东西带上了。
方妤将袋子递过去:“自己打开看好吗?这是姐姐特意为你准备的哦!”
衣柜里的小家伙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
但在碰到袋子的瞬间又搜回去,并把衣服往外丢:“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妈妈别走……爸爸……”
宗宗颤抖着哭出声,双手不断的抓扯头发。
见状,方妤知道安抚不管用,只能用强制手段将孩子先捞出来。
她用一块厚围巾裹住宗宗的身体,手臂发力,直接拖出来。
“放开我!!”
宗宗哭得声嘶力竭。
他眼前满是当时车祸的惊现。
那天,也是有人这样强把他带走,他就彻底失去了爸爸妈妈!
宗宗挣扎得很凶,右腿直接踹在了方妤的腰侧。
“嘶。”方妤倒吸一口冷气。
小东西看着没多大个,力气还不小!
她用双腿夹住宗宗的小短腿,将他牢牢抱在怀里:“宗宗,你好好看看,我不是坏人,是方妤姐姐,还有你小叔叔和爷爷也在。”
“我知道你害怕下雨天,这会让你想起那些难过的回忆,但你不应该伤害自己,伤害关心你的人呀,我们陪你一起面对,坚强起来好吗?”
方妤手上加重力道,揉按这他后颈的穴位。
两分钟,宗宗挣扎的力度减弱,他也逐渐恢复理智,但身体依旧抖得厉害。
“姐……姐姐?”他沙哑着发出不确定的疑问。
方妤看按摩起效结果了,于是打开针盒,准备下针。
她声音没停:“嗯,是姐姐,姐姐会一直陪着你,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
第一针下得很稳,宗宗只是皱眉,没有挣扎。
接下来也非常顺利。
方妤看了眼手腕被掐出来的淤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关心自己,而是揉着宗宗短胖的手,轻声道:“别这么用力,骨头会疼。”
她刚才光顾着给宗宗按摩,连双手从围巾里挣脱都没发现。
宗宗难受,只能靠掐她的手腕缓解情绪。
针灸起效果。
小家伙靠在方妤的怀里,很快就昏睡过去。
不过,他一直抓着方妤的领口呢喃:“姐姐对不起……”
方妤听得鼻尖发酸。
她怎么可能怪罪一个生病的孩子?
她只觉心疼无比,小小年纪却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方妤将小家伙放回床上,又捡起地上的袋子,放在床头柜边。
睡醒看也一样。
她贴心的写了个便利贴贴在袋子上。
做完这一切她无声挥手,示意大家先出去,别把孩子吵醒了。
大家聚在客厅。
傅老终于敢开口说话。
他握住方妤的手:“方医生,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
“没事,我也是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其他的还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医治。”按摩和针灸能让人镇定下来,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傅老点头:“我明白,不管怎么说,都非常感谢你!”
在他心里方妤现在就是傅家最尊贵的客人,不仅能安抚宗宗,还能治疗傅佑川的腿疾。
傅老越看方妤越觉得喜欢。
他道:“方小姐明日有安排吗?如果没安排的话,我想请你吃顿便饭。”
“这……不用了吧?”方妤扭头求救的看向旁边的傅佑川。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傅佑川却装没看见,反而顺着爷爷的话道:“是啊,一起吃个饭吧,我们都很感激你。”
“……”
方妤推脱不了,只能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雨还没停,傅老再次强制开口:“今晚你们两个就都别走了,都在家里住下,外面那么大雨,我也不放心,明天吃过午饭再走!”
“不……”
傅老扭头回房间。
方妤:……
还真是一点表达的机会都不给她啊。
既来之则安之。
她正好也要打听罗清的事。
留下来更方便。
刚才罗清看到她的那个表情,明显不对劲。
要么认识她,要么从她的身上回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妈妈。
医生每天要接触的病人数不胜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记得的病人,绝对有问题。
方妤缕清思路,神清气爽。
她正要问晚上睡哪。
傅佑川低磁的声音响起:“阿妤,过来,坐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