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这种我曾以为牢不可破的羁绊,正在被他一点一点抹去。
秦渺目露担忧,小心翼翼开口:
「学姐,如果……学长一直不恢复……怎么办?」
「又万一……他们真搞出个孩子什么的……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怎么办。
可是我……没办法啊。
本来爱人变了心,挽救就是无用。
更何况,他错了记忆,变了性情。
脆弱的玻璃杯在我手里碎掉。
我从不知自己的手劲儿这样大。
血滴滴答答往下流,落在桌子上,像开了一朵朵花。
「学姐!你这是拿刻刀的手!」
7
手上的痂,过了很久才痊愈。
这段时间,我知道的关于姜执琰的一切都来自于听说。
听说秦芒接他出院了。
听说他们一起去了商务晚宴。
听说他跟记者宣布,和我解除婚约。
听说他跟老同学提及我,只说是出了什么错误。
手机里和他的消息、电话都止于他出车祸之前。
家里他的东西都好像蒙上了灰尘。
记忆中的他越鲜亮,越提醒着我,一切都变了。
离开的决心是在彻底拆纱布那日定下的。
那天秦渺陪我,拉着我去吃法餐。
透过那扇落地窗,我看到了马路对面秦芒搀着姜执琰,头贴在一起看橱窗里面的对戒。
姜执琰唇角挂着笑,认真听秦芒说。
然后拉起她的手走进了商店,再出来时,手里提了个袋子。
两个人指尖都萦绕着银色的碎光。
「不要脸!」
秦渺说着就要帮我去讨公道。
我按住她,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的姜执琰,不在了。」
「现在这个人,不是他。」
我告诉了秦渺我的打算。
她红了眼睛:「学姐,你走了,学长醒过来知道了,会疯的。」
我又摇了摇头。
「不重要了。」
「我只喜欢,我的姜执琰。」
「没有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8
回到家,我把刚空运过来的婚纱取了出来。
买的时候,我和姜执琰看了好多牌子,最后还是他和一位法国设计师一起设计了这件。
选材、裁剪、缝纫、镶嵌,每个细节,他都亲自确认,比我还紧张。
「染染,我要让你当最美最幸福的新娘。」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我站在铁桶前,看着轻盈的白纱被火焰吞噬。
又将写了一多半的请帖和结婚照全扔了进去。
二十年,消失不过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隔日,我找人把家里我的东西全部弄走。
把钥匙扔进信箱。
拖着唯一一点行李,坐上了飞往意大利的航班。
9
我的姜执琰一年前和我去意大利旅行时,许下过一个愿望。
他说经商尔虞我诈太辛苦,等哪天倦了,就搬到意大利乡下。
买一块地,种葡萄,酿酒。
我们每年给一瓶酒起一个名字,收藏起来,一直到老,到死。
每逢给孩子们讲故事,就告诉他们,「我和你妈的感情都被时间封在酒里。」
于是,到意大利出差,我真的买了块地和一幢几百年的石头小房子。
可惜,我的姜执琰没法亲眼看到了。
但没关系。
我会在这里种葡萄,做根雕。
看春花秋月,听风吟虫鸣。
做所有我们曾经一起憧憬的事。
就像他,一直都在。
我没再去关注国内的消息。
秦渺偶尔会讲起,但她怕我伤心,很多事遮遮掩掩一笔带过。
我知道,那些刻意被掩盖的事。
无外乎就是姜执琰和秦芒进展到哪一步。
也许他们已经同居,也许他们即将结婚。
但其实我不在意的。
毕竟,他不是我的姜执琰。
我的姜执琰,早在那场车祸里。
死去了。
10
然而有一天,我接到了那通电话。
陌生的国内号码,接起后对面一片沉寂。
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过来。
「姜执琰?」
是的。
我就是那么笃信。
不是诈骗电话,不是打错了。
「嗯。」
简短的音节带着哽咽。
可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
我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最后按捺不住拨了回去。
接电话的却是酒吧酒保,告诉我有个客人借他的电话用了一下。
他还说。
那位客人很吓人,还电话的时候,眼睛在哭,嘴却在笑。
喃喃叫了声「染染」。
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改口说。
「芒芒。」
就好像,人格分裂。
11
我的心不安静了。
在地里给葡萄藤除草,收到了秦渺群里发的电子喜帖。
原本,我们之前说好的,我送她一个根雕当礼物,遥遥相贺。
但现在,我改了主意。
秦渺的婚礼相当盛大。
我特意让她把我和秦芒、姜执琰安排在一桌。
秦芒满脸晦气,又不得不做出落落大方不扫兴的姿态。
姜执琰视我如无物,体贴地给她布菜。
眉梢眼角皆是温柔,淡定得仿佛一尊假人。
旁边的同学都知道我和姜执琰的曾经,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直到那个男人在我身旁落座。
闻尔是我找来的。
他是我们建筑系的学长,曾经最难攀附的高岭之花。
却因我们在艺术上惺惺相惜,给我写过一封情书,直接打翻了姜执琰的醋坛子。
我笑他傻。
「他再好,又怎能抵过我们经历的一切?」
姜执琰却说,如果世界上有一个男人能让他感到危机,大抵就是闻尔。
他太有才华,太光风霁月,无端让人自惭形秽。
今天,我就是要利用闻尔刺激姜执琰。
不管他是记忆错乱,还是人格分裂。
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也想让我的姜执琰回来。
哪怕只有一瞬。
哪怕只够我说一句再见。
12
闻尔的到来,让在座的女宾皆眼前一亮,连秦芒都贪看了几眼。
他刚得了国际上最权威的建筑设计奖项,将为历史名城设计地标博物馆。
崇拜羡慕的声音四起。
他礼貌点了点头,最终视线只落在我身上。
「染染,你晒黑了。」
他声音磁性低沉,叫我的名字,已经像一首情诗。
同学们不禁用暧昧的目光打量我俩。
我笑着与闻尔碰杯:
「是啊,为了给你种葡萄酿酒,可辛苦了。」
「不补偿我点什么吗?」
同学们立马起哄:「墨染,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闻尔垂眸浅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牵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放下一把钥匙:
「上次你说喜欢地中海边那套房子,够当补偿吗?」
我们这边的空气几乎沸腾了。
但坐在桌子对面的姜执琰完全不为所动。
从表情到眼神,半点波澜都没有。
秦渺和新郎过来敬酒,扯过我和闻尔紧贴在一起。
「学姐,你和闻学长下个月婚礼,在哪办?一定要叫我,我时间和礼金全都留好了!」
她特意强调了婚礼两个字。
我余光瞥见。
姜执琰给秦芒整理披肩的手,僵住了。
可是,只一瞬,他便又恢复常态。
该吃吃,该喝喝。
秦渺对他阴阳怪气。
他嘴一如以前那样不饶人:
「管好你自己吧,没才华,脾气又差,能遇到不挑的,偷着乐吧。」
接着他蓦然转向我,目光讽刺:
「在闺蜜婚礼上秀恩爱,喧宾夺主,谢墨染,你不恶心吗?」
13
这是时隔半年,姜执琰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但是他说。
我恶心。
我又成笑话了。
闻尔揽过我快要垮掉的身形,轻轻道:
「染染,有人心眼窄,见不得你开心,不必放在心上。」
闻尔体面地跟秦渺夫妇道别。
趁我还能微笑,搂着我离开了宴会厅。
呼吸到新鲜空气,我就哭了。
今天根本是我异想天开的豪赌。
很遗憾,我赌输了。
搬出闻尔,依然找不回我的姜执琰。
我真得。
要和他永别了。
闻尔问我:「就那么喜欢他?非他不可吗?」
「墨染,你知道的,知音难寻。」
「我对你的心,没变过。」
我知道他有多难得,有多好。
可感情很多时候不是好不好对不对的问题。
它太复杂了。
我的心,只被那个人牵动过。
我知道很多人可以爱很多次。
但是我,只想要那个陪我经历了漫长孤独与黑暗的姜执琰。
「抱歉,学长。」
「今天,真的很感谢。」
一如大学时那样,我对闻尔说了抱歉。
他的眸光暗了暗,像难过,又像是无奈。
「那我,再送你个礼物吧。」
闻尔猝不及防把我拥进怀里,头抵在我的颈窝。
我不习惯他怀里的烟草香,下意识推了推。
只听见他伏在我耳畔说:「别动。他在看。」
14
我感受到了姜执琰灼热的视线。
他的眉头拧在一起,额角的青筋爆出。
一副痛苦至极,随时都会冲上来挥拳的模样。
和十几分钟前,判若两人。
「染、染。」
他的喉头艰难地挤出嘶哑的声音。
随后整个人突然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抽搐。
「姜执琰!」
我惊慌失措,本能跑到了他身边。
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
他却按住了我的手,怀念似的摩挲,眼底瞬间红了。
一个简单的动作,引得他再次抽搐了起来。
「想、你。」
他的脸一寸一寸失去血色。
身体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每多说一个字都像经历一场惨无人道的酷刑。
「别、哭,我、在、了。」
他用尽全力般抬手托住我的眼泪。
温润的眸光中只有我一个人的倒影。
他是我熟悉的姜执琰。
我的。
姜执琰。
「我知道。」
久违的压抑与思念在这一刻击溃了我的声音。
无数的问题挤在胸口。
我想问他怎么病了。
为什么丢了那么久。
是不是真的要受到刺激才会出来。
……
可最终我只是紧紧抱住了他:「阿琰,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嗯。」
姜执琰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再支持不住,沉沉闭上了眼睛。
15
医生说,姜执琰是电击导致的昏厥。
可我不明白。
他为什么会凭空遭到电击。
回到病房,秦芒已经带着两个保镖把门口围得严严实实。
「阿琰原来是去找你了。谢墨染,我就知道你回来准没好事儿。」
她举起左手,露出中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现在我是他的未婚妻。小三,你识相就滚远点儿。」
「姜执琰恢复记忆了,秦芒,你觉得谁该滚?」
秦芒脸色骤变,冲上来打我。
她的保镖把我按住。
掌风落下,我半边脸瞬间火辣辣地疼。
可我只是笑:「你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我发疯了一样挣脱保镖,和秦芒打成一团,薅住她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
她的保镖一起扯,才把我从她身边拉开。
被扔出医院大门时,我手上还攥着秦芒一绺头发。
好心的路人看我灰头土脸,膝盖还流着血,问我要不要报警。
我果断摇了摇头。
秦芒看起来好像知道姜执琰的情况。
但这种时候,问她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讲多少道理都没用。
我连夜从顶级安保公司雇了十个保镖。
讲不通,就硬抢。
然而当我带人冲进病房时,姜执琰又握住了秦芒的手,唤她:「芒芒。」
我杵在原地,对上姜执琰冰冷的眼神。
只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肿了的脸和破了皮的膝盖突然变得很疼。
「姜执琰,你出来。」
「你给我出来。」
「我接你回家。」
秦芒嗤笑:「你还想骗我说阿琰他……打脸了吧?」
我不理她。
只看着姜执琰的眼睛:「你出来。」
「谢墨染,你有病吧?」
姜执琰像怕秦芒受惊吓一样把她搂在臂弯。
秦芒嘴角顿时扬起胜券在握的笑。
好烦。
这个姜执琰总能占据身体的主导权。
而我的姜执琰需要被电得抽搐才能跟我说几个字。
我敛眸,随手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贴上自己的手臂。
「姜执琰,你出来。」
16
皮肉被割开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殷红的血顺着我的手臂往下流。
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姜执琰在震惊中几乎忘了眨眼。
「你——」
我又割了一下。
更多的血涌出来。
姜执琰忽然一把推开秦芒,冲到我身边攥住了我持刀的手腕。
他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了一跳。
慌忙甩开我的手,把刀踢得远远的。
「你自己去找医生包一下。」
「不。」
「那就烂着好了。」
「好。」
「谢墨染你——」
他大概想说我无理取闹,但看到我嘴角无所谓地笑,忽然噤了声,表情痛苦地抱住头。
秦芒见状一下就急了,用力扯住他的袖子:
「阿琰,不要管她,她是疯子。」
「我们都快结婚了!你不要吓我。」
「你不是说,离开我会死吗?」
秦芒眼眶泛红,小兔子一样可怜。
姜执琰如梦初醒,连退了两步。
眸子中燃起的那簇我熟悉的光芒随之破灭。
「谢墨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想死就去死。」
「反正我,只想娶芒芒。」
17
我最终没能带走姜执琰。
纵使我人再多,手段再强,他本人不愿意,结果只能是这样。
后来我试过找他很多次。
去他公司或家里,假装在商业晚宴和同学会上偶遇。
可只要有我在,他要么扭头就走,要么干脆不出现。
刻意得像极了心虚。
但我就是没办法跟他说上哪怕一句话。
我一筹莫展。
秦渺来了。
她递给我一张请柬:「学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请柬上印着姜执琰和秦芒的结婚照。
他们笑得幸福又甜蜜。
完全是爱侣最好的样子。
我完全没有把握。
胳膊上的伤口结着狰狞的痂。
我豁出去自残、流血,都没能再唤出我的姜执琰。
难道要让我和闻尔在他的婚礼上接吻不成?
我捏着请柬,没有吭声。
秦渺握住我的手,声音很轻:
「学姐,婚礼之后,我又见过学长几次。」
「有一次他头痛,一把甩开了我姐。」
「然后就犯了抽搐的毛病,把自己锁在房间好一阵。」
「我姐说漏了嘴,说他最近,好几次这样。」
「我想……其实学长也很想回到你身边吧。」
18
姜家和秦家联姻的世纪婚礼,在城中最豪华的七星级酒店举行。
金碧辉煌的礼堂里,铺满鲜花。
珠光宝气的宾客端坐在红毯两旁,等待着新人出现。
而我藏在角落,静待时机。
这一次,我不准备再说那些无用的言语。
我要在姜执琰出现的第一时间冲向他,抱住他,给他一个深吻。
不管世人怎么骂我。
神经病也好。
不要脸也好。
什么都好。
我只有这唯一一次机会了。
再之后,他就是别人的老公。
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紧张得深呼吸,读秒一样盯着手表。
还差一分钟到典礼的吉时,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我一看是姜执琰的号码,赶紧按下接听键。
「姜执琰?」
「染、染。」
艰难的吐字如同秦渺结婚那天一样。
我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姜执琰,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了。宝贝。对、不、起。再、见……」
话音未落,我听到了手机坠地发出的声响。
不好的预感一瞬间充斥了我的身体。
心像被一双手生生撕成了两半。
我下意识起身冲出礼堂。
沿着走廊四处寻找我梦中的身影。
却只看见疯了一样穿着白纱同样在到处搜罗的秦芒。
「谢墨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秦芒红着眼睛,愤怒地拽住我的领口拼命摇。
我用力推开她,一路跌跌撞撞,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
姜执琰一定就在这附近。
一定。
可是,他到底在哪儿啊?
「姜执琰!」
冲口而出的声音夹杂着哽咽。
脸上不知不觉已经布满泪水。
过去我无数次说当他死了。
可我知道,只要他活着,就是好的。
但现在……
不是了啊。
礼堂等不来新人,终于躁动了起来。
就在喧嚣之中。
酒店经理面色凝重跑了过来,对姜执琰他爸说:「发现姜先生了……他……节哀。」
秦芒的哭声贯穿了整个礼堂。
而我……
我的心再也拼不回来了。
19
我没有见到姜执琰的遗体。
他爸爸和秦家生意上往来颇深。
秦芒恨我,他也毫不犹豫和我这个孤女划清界限。
「以前是执琰一意孤行,我才不得已同意他和你的婚事。」
「幸好他回心转意,找到秦芒这么好的儿媳。」
「现在他人没了,我也只认秦芒。」
「谢墨染,你要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要闹开,让执琰死不瞑目。」
于是,我只能站在灵堂外看人来人往。
于是,我只能跟着灵车等在火葬场外,看他变成一盒骨灰。
20
我大病了一场,人瘦得不成样子。
醒来的时间都拿着刻刀,一夜又一夜。
姜执琰曾希望我为我们的婚礼,刻一个木雕做纪念。
彼时我烧了婚纱烧了喜帖,却唯独留下了雕了大半的花开并蒂。
现在,我只想把它刻完。
姜执琰的律师就在这时找上了我。
「谢小姐,姜先生把自己名下的房产、股票和现金都留给您了。」
「还有这个。」
律师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只有两张纸。
上面姜执琰的字迹力透纸背,像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时写下的。
有些地方还被打湿,洇开一块块墨渍。
我匆匆读起来。
才看了两行,眼眶已经酸胀得不行。
21
【姜执琰的信1】
吾妻染染:
宝贝,抱歉。
我那么爱你,却把你忘了。
等我的爱认出你,把我的记忆从黑暗里拉出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对你说了那么多刻薄的话。
我吻过秦芒。
我为她套上戒指。
还要跟她举行婚礼……
我再不是你爱的姜执琰了。
我不该答应那个叫系统的东西的。
那时我陷入昏迷,7502绑定了我。
它告诉我,我们生活在一本书里,如果我肯做剧情攻略任务,就可以苏醒,健康地活下去。
我迫不及待说了「好」。
我不敢想你见我成为植物人会有多伤心。
只要我能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你,陪在你身边,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它告诉我,我不可以爱你,我的任务是攻略秦芒,和她结婚,让你痛不欲生。
而且,一经确认,后悔就来不及了。
7502掩盖了我的记忆,彻底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尝试过很多次,摆脱7502的控制。
但是我好没用。
每次电击晕厥过后,我和你的记忆就又重归黑暗。
我也曾尝试过在短暂地挣脱桎梏的时候,劝秦芒放手。
但她用花瓶砸晕了我。
她宁可活在梦里,也不肯面对我只爱你的现实……
染染,我快坚持不住了。
染染,我想和你去种葡萄。
染(半页错乱的线条)
【姜执琰的信2】
吾妻染染:
我不想去婚礼。
那个他多么开心地筹备。
我就有多么悲伤。
7502说,攻略任务失败,我会被抹杀。
我很期待。
我不要成为别人的新郎。
如果我的存在只为了伤害你,背弃之前所有的承诺。
我宁愿,未曾醒来。
或是,永远死去。
我只想做属于你的姜执琰。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四岁时,为我踩死毛毛虫的小姑娘。
那个六岁带我爬树,帮我救小猫的天使。
那个十四岁把眼泪咽进肚子里,不肯屈服的女孩儿。
那个十六岁坐在梧桐树下,认真雕琢一块木头的仙女。
那个十八岁,为了让父亲陪我过一次生日,拼命拦住汽车的傻瓜。
……
什么剧情,什么天降。
哪配与你相提并论。
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可我……脏了。
不纯粹了。
染染,对不起。
不能和你共度余生。
如果我的灵魂仍有归处。
如果有下辈子。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要为我难过。
能够离开,是一种解脱(笔尖戳破纸页,半页错乱的线条)
22
两页纸,我不知读了多少遍。
字字句句全都刻在了脑子里。
原来一切的痛苦眼泪,生离死别,都是因为系统的磋磨玩弄。
而我的姜执琰,却为此付出了生命。
23
姜执琰的忌日,我去了他的墓地。
穿着又定制了一遍的婚纱。
带着第一年酿的尚未熟成的红酒。
「阿琰,我想玩个游戏。」
「比从树上掉下来,比去拦车都危险。」
「你等我。」
红酒淋在泥土上。
像极了鲜血。
秦芒抱着花束出现,张牙舞爪。
「谢墨染,谁让你来的?」
「还穿着婚纱?」
「你想给谁看?」
「他是我老公!」
我笑得嚣张:「没结婚没领证,随便认老公?」
「不瞒你说,姜执琰死都想和我在一起。」
「怎么,看不惯我?有本事你杀了我?」
我应声敲破酒瓶。
玻璃张开尖锐的獠牙,对准秦芒漂亮的脸孔。
她果然一点就着,拿着花就要冲上来打我。
只是和一年前一样,她还是打不过我。
我薅住她的头发。
玻璃在她瓷白的皮肤上划出几道血痕。
温热的液体眨眼在她脸上狰狞。
「啊!!!」
秦芒看着满手鲜红,目眦欲裂。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墓园上空。
整个人气得发抖。
所以当我把酒瓶塞进她手里时,她几乎条件反射般直接捅进了我的腹部。
玻璃一次一次在五脏中翻搅。
雪白的婚纱上开出了一朵会蔓延的花。
我扯住她的衣服,伏在她耳边低声笑:
「女主角,剧情帮你,但警察不会。」
被我叫来的秦渺看到这一幕,尖叫出声。
我倒在地上,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视野里出现了许多模糊的噪点。
像雨,像雪。
落在皮肤上,一丝丝凉。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身体里的一切都在疼痛里渐渐弥散。
直至停止。
定格。
姜执琰。
你也是这种感觉吗?
24
「系统3899绑定成功。」
「宿主于65432号世界被女主意外杀害。」
「女主触法,65432号世界作废。」
「新任务已派发。」
「初级攻略任务,前往98606号世界,抚养反派病娇至成年。」
电子音一条一条敲打着我的意识。
「拒绝。」
「请求绑定7502。」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7502,我一定会捏碎你。
还有……
姜执琰。
我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