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兵马营周围隐蔽的房间里。
一点油灯下,三五个汉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怎么办,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厉害,一出手就能解开这么多马匹身上的中毒,她是吹的还是真的啊?”
“弄不好是真的,听说祁家大小姐医术精湛,在京都治好了好几个贵人,还被皇上封了一个宜宁郡主的称号,她医术确实精湛。”
“那这不完了吗?咱们精心布局这么久,就为了能让蒙方将军一鼓作气吞掉金沙城,现如今被她这么一搅和,我们本来到手的奖赏也没了,全都变成惩罚了。”
“老哥,动动你的脑瓜子啊。那药水不是还在大锅里熬着吗?周围守卫松懈,我瞧着那大小姐的马车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份药材,咱们趁着夜深人静无人时,去把大锅一毁掉,岂不从此高枕无忧?”
“好主意,好主意,来,我们商量商量。”
——
而与此同时,本来熄灯的营帐里,也点着昏暗的油灯。
祁隆虎和祁蝶卿正面对面的下棋,黑白子铺开,整个棋局一片血雨腥风。
捏着棋子,祁隆虎不禁感叹:“前几年还没感觉,这几年愈发觉的自己老了,我的宝贝女儿,这棋路越发的激进老练,杀气腾腾。”
“爹要这么说,就是在责怪女儿不懂收敛不懂藏拙了。”对面的少女已经愈发的成熟,逐渐有了出水芙蓉的清丽,只是这种美丽中夹杂了杀气腾腾的锐利,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哎哟,还说不得了,你这孩子,爹我可真担心将来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才能镇得住你。”随即他自己反驳起了自己,“不过说起来,我的宝贝女儿这么好,就是不嫁人,爹爹也是支持的。”
对面的少女微笑以对,心里只觉得无限的甜蜜。
家人尚在,大家都活着,这就很好了。
而他们周围的房间里,此时此刻却站满了人,不像这二人气定神闲,围观的冯虎和自己带来的人,已经一身的冷汗。
他们之所以会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仿佛是在偷窥人家父女两个下棋,而实际上,却是因为他们得到了祁蝶卿的邀请,大小姐的手书上只写了一行小字:“想见细作,就在今夜。”
而在他们的房间外,只有十个熊熊燃烧的火堆,火堆上架着十口大锅,那是解决瘟疫唯一的希望。
其实刚走进院子里,冯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小姐是说今晚会有人来故意毁坏药汤,可是他更加困惑:“原来大小姐用这个计谋,是为了引蛇出洞,可是即使抓到了细作,那不就没有解药了吗?”
那少女仿佛能看出他心中所想,白子落下,声音清越:“冯大人不必担心,我可从来没说过那十口大锅里装的就是我的药材。”
冯虎:“什么?”
“冯大人担心过头了,那大锅里不过是我家小姐让我们临时去采来的烂根野草。”金钟带着小丫鬟们笑的开怀,“根本算不上什么药汤,即使真正的药汤毁了,我们也拿的出同样多的药材来。毕竟我家小姐,以前是京都最大药材铺子的幕后老板,这点草药自然是拿得出来的,不用担心。”
冯虎这些男人这才明白,金沙城迎来的不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而是迎来了一个大财主,一个真正的好活菩萨。
或许是苦了太久了,这群西北汉子望着这些如花似玉,又各个身怀绝技的小丫鬟们,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声战马的嘶鸣。
眼看着几批黑色的战马就像发了疯一样,冲进了院子里,横冲直撞的撞翻了好几个大锅,零星几个负责守卫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毁掉了所谓的药汤。
“该死的,他们竟然把健康的战马弄疯过来搞破坏,自己却没有现身,这下我们该怎么找到这些奸细啊?”冯虎身后几个小兵等了大半夜,眼看着就要一无所获,自然就开始抱怨起来。
一人踹了一脚,冯虎骂道:“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赶紧去做事,立刻把所有营地的士兵叫醒,对着花名册清点,一旦少了谁,事情不就明了了吗?”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冯大人聪明。”
这些人兴冲冲的又带着惊喜的走远了。
正在落子的祁隆虎却摇摇头:“那群人只怕不是一两个零星的奸细,能同时给这么多的战马下毒,这是有规模有组织的。”
“爹是觉的,他们这次还会扑空?”少女笑眯眯的落下最后一子,立刻反败为胜,夺得了所有的生机。
“一时没察觉,竟然已经输的这么惨。”祁隆虎笑眯眯的推开棋子,“我说他们会扑空,但是没说你,既然你一开始就放了十个无关紧要的大锅,说明你大概早猜到所谓的奸细是谁了。”
“还是爹爹明察秋毫。”她小手捧了一壶热茶,毫不避讳的开口,“但是爹爹比我更有远见,我不过能找到几个给战马下毒的小贼,爹爹却能揪出来这金沙城里最大的祸患。姜还是老的辣,女儿要跟爹爹学习的,还有很多呢。”
“你这个小机灵鬼,整天就只会拍你爹的马匹,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儿,我哪舍得嫁给别人啊。”祁隆虎朗声大笑,胡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寒风呼啸中,冯虎已经完成了对将士们的初步检阅。
“什么,你说来报道的人一个也不少?这不可能啊。”他忧心忡忡的看着下面的窜动人影,难道这次还是查不来奸细是谁吗?
场上的士兵们,因为大半夜被人弄醒,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高兴,甚至还有一些不服管教的,已经等着冯虎闹笑话了。
像匆匆赶来的付图都,双手缩在袖子里,不怀好意的问着:“哟,冯大人,这大半夜的闹得哪一出啊,知道的以为你要抓奸细,不知道的以为你大冬天半夜的要拉着大家训练呢?怎么样,查了这么半天你看谁像奸细啊,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要把这件事上报给三三殿下,让冯大人你接受一下军法的处置了。”
“冯大人不必焦急。”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黑发白衣,身上披着火红色的狐裘,正是来救场的祁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