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盛国新君即位,对燕国来说,这是试探和捣乱的最好机会。
前些日子他们在战场上没有占到便宜,西疆一带的摩擦都变少了很多,但这并不代表燕国人就不再虎视眈眈了,只不过他们把自己给隐藏了起来,派自己手下的狼狗蛮族人过来试试深浅,所以才犯下了累累罪行,用杀人屠村来直接挑衅。
可是对方越是嚣张,他们却更不能自乱阵脚,也不能害怕。
心神不定的霍都再次带人出去巡逻,现在的巡逻次数增加了一倍,岗哨也开始增加,训练内容也从原来的守城阵列,变成了专门针对骑兵的落马阵和回旋阵,祁醉歌每天都累黑一分。
偌大的营帐里,祁隆虎正看着自己手下的将领和谋士,问大家有什么应对之策。
跟了祁隆虎很多年的老将王英开口:“将军,属下以为,蛮人们越是挑衅,我们越该坚壁清野,守好我们这座城,不理会他们的疯狂挑衅,以不变应万变。”
其他人纷纷赞同,还有人看祁蝶卿在一旁熬煮驱寒的汤药,拍马屁说道:“这还都是大小姐以前高瞻远瞩,让人把砌筑城墙的砖墙换成了用米浆浇筑的砖墙,别说咱们现在存粮充足,就是没有粮食,靠着吃城墙坚持个三五年也不成问题的。”
少女倒好药汤,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他的夸奖。
虽然这帮人这么说,但是霍都的人却是另一个想法,他们都是金沙城本地原来的守军,知道这种天气暴露在蛮人屠刀下的百姓有多惨,所以一直想说服祁隆虎放草原上的边民流民进城暂时躲藏,但是边民流民不是汉人,他们不确定祁隆虎愿不愿意冒着这个风险。
毕竟战场上的心慈手软都没有好下场,祁隆虎虽然年纪大了,毕竟也是盛国第一大将军,断没有这样的妇人心肠。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争取是另外一回事,他们也不能真的对此不努力,于是也极力抗争了几句,两派很快吵了起来。
祁隆虎看着下面心思各异的将领,突然点了女儿的名字:“卿娘,你觉得两边的大人们,谁说的更有道理呢?”
少女端坐在帐子中间,她穿一身月白袄裙,在贫瘠的西疆军营里,简直已经是最俏丽的颜色了。
她端着茶杯的手非常稳,即使面对一屋子杀伐决断一身血腥气的将领们,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和胆怯,微笑着放下茶壶,徐徐浇上热水,她慢悠悠的开口:“王大人坚持的是独善其身,当今乱世,保存自己的实力总是没错的。”
王英喜笑颜开,直拍巴掌。
少女却继续说:“霍都大人熟悉风土人情,知道流民失所,也不能不管,这是仁慈之心,也值得嘉奖。”
王英一听这话,脸上由晴转阴,霍都却高兴起来。
有人忍不住开口:“大小姐这么说,不就代表两方面的观点你都赞成了?”
“当然不是,”少女抬头,明眸皓齿一派精明,倒是让众人一愣,“大丈夫有得才有失,怎么能都赞成?卿娘问大家,什么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胜利的根本呢?”
这个问题根本难不倒这些沙场老将,他们纷纷给出自己的答案。
“粮草。”“武器。”“好的指挥。”“大将军。”
祁蝶卿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讲完,这才开口:“小女觉的是人心,大家以为呢?”
众人忽然哑口无言。
说得对啊,以少胜多的战争不是没发生过,没有武器装备也赢了战争不是没有,说到底比的还是人心,人心所向,必然会胜利,人心背离,注定不能成功。
听闻这话,祁隆虎眼前一亮,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知道自己戎马一生,也算后继有人了。
就连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绾,也赞成的点点头。
“所以小女以为,既然为了人心,城外的流民边民为何不能进城?现如今西疆十三城里有大片的土地需要耕种,那些布庄工坊里最缺的就是人手,草原上的流民追逐草木而居,无非也是为了一口饭吃,现如今有蛮人的恶骚扰,我认为不是挑战,而是机遇,既然燕国不要他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收留他们呢?”少女眼神晶亮,惯于蛊惑人心。
王英想来想去,几乎被说服了,觉的她这话十分的有道理,但还是下意识的反驳:“可是大小姐,我们怎么才能保证那些人里没有混进来的蛮人奸细呢,要知道金沙城里,可受不住第二次的奸细了。”
“我从小研究蛮人到老,我能认得出来。”霍都立刻开口,“到时候我就站在城门口,我用人头担保我能认得出来每个有问题的人,保证城中安保万无一失。”
既然霍都语气如此肯定,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纷纷带着自己手下离开,起草文书和人员筛选的问题。
临走前,霍都感激的看了一眼祁蝶卿,对方只是冲她点点头。
“爹爹,女儿只不过替你说出了心里话罢了,难道爹爹不也是这么想的吗?”等到众人走了,她才抱着祁隆虎的肩膀撒娇,像个个软糯的女儿家模样。
“我毕竟是一军将领,即使心存怜悯也不能主动说出这种话来,会让手下的兵士们觉的我心慈手软,但是你一个姑娘家,有事医女出身,即使心地善良一些也是极好的。”祁隆虎摸着胡子,笑的欣慰,自己的女儿大约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儿吧。
“是吗?既然女儿这么聪明,那爹爹也一定要同意我接下来的计划啊。”趁着现如今爹爹高兴,祁蝶卿决定天把自己的计划再推进一步。
“说吧,爹的乖女儿,你有什么计划爹能不同意呢。”
“爹,我要把琳琅公主送回燕国,亲自送过去。”少女严肃起来。
祁隆虎和苏绾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尤其是苏绾:“卿卿,前些天你刚和那个什么质子去了大雪山,我听冯潇说你们九死一生才回来,好处还都被人占去了,你怎么还想去燕国冒险,一旦被发现,现在两国形势那么危机,我们怎么救你回来啊。”
“我自有打算。”祁蝶卿也不愿多说,“可是这个计划一直都有,在我见到幕凡那天起就有了。现如今燕国对我们步步紧逼,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堂堂大盛公主,送过去不到半年就不死不活成了正被贩卖的奴隶,这件事还不是被我发现,简直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又怎么能不追查下去呢?”
“可是燕国那个萧太后,大巫,哪个是好对付的,你这么贸然过去,太危险了。”祁隆虎跟她商量着,“你有什么计划告诉爹,我派其他能人去执行,你没必要自己去以身犯险。”
“爹,你们也知道大巫是草原上最可怕的黑巫医,也曾经是我的大师兄,一般人是对付不了他的,只有我可以。”少女眼神坚定的说服着自己的父亲,“你们应该学会相信我,相信醉歌,我们迟早会长大。”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看了彼此眼中的不放心。
即使他们二人都是久经沙场,心硬如铁的将军,也会心疼的自己女儿,但是他们也明白的一味的溺爱并不能让她成长。
祁隆虎长叹一口气:“最开始你把琳琅公主带回来,我就该意识到你早就想利用她做些文章的。”
祁蝶卿依旧是水火不进的模样:“燕国不仁不义在先,我也不过投桃报李罢了。”
“好,你且详细跟我说说你的计划,我给你安排人手,放手让你去做这件事。”
祁隆虎终于敢于放手,她知道自己的机会真的来了。
从父亲最开始对先帝和幕家王朝的愚忠,到现在处处为自己的家族和治下的百姓考虑,她也明白,自己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父亲,或许下一次他们回京都,就回事不一样的光景了。
苏绾十分善解人意的给他们添好了茶水,关门走出去了,一出门,却看到自己的儿子守在门口。
“怎么,你在担心你姐姐?”
“姐姐啊,我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但是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她更坚强更理智更聪明,也更心狠了,对我们狠,对自己更狠。”祁醉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我都在想,要不要把阿姐早点嫁出去,或许有个男人来宠爱她,她是不是会活得没有这么硬。”
提到这个话题,苏绾瞬间变得感兴趣起来,不由得眼前一亮:“来,醉歌,你跟娘说说,那个九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柔细心吗?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吗?是不是十分专一,从无绯闻,眼中只有我的宝贝女儿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祁醉歌十分窘迫,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小声嘀咕着:“这位九皇子杀伐决断,据说前些天重创西酉国大军,坑杀了几万人,端的是冷血无情狗男人,不仅不会做饭,还听说十分风流,家里舞姬宠妾无数,夜夜笙歌,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怕是怎么都不符合娘的标准了。”
苏绾:……
够了别说了,他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