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傅卿玉在关外捡回来的小乞丐,是他一手带大,只是我身子弱鲜少出府,外人也只知我是王府新来的丫鬟。
一场宫宴,傅卿玉从府外带回一青楼女子娶为妾室,他为柳青揉一掷千金,两人郎情妾意恩爱缠绵很快就传遍京城。
可他是否忘了,我及笄那年曾紧张地在全府人面前向他表明心意。
他也在众人注视下将我揽入怀中,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他有情于我。
然而在我决心放下他后,他却疯了般将我抓回来按进床榻之间。
1
严冬九月,我跪在大雪中,一遍一遍说着觐见的话,可屋里的人好似听不见一般不曾出屋。
因寒冷,小时候乞讨双腿落下病根也开始在这时隐隐作痛。
往昔傅卿玉寻遍天下名医也只为彻底治好我的腿。
一旁的侍卫南风想将我拉起来。
他是傅卿玉亲手培养,一直跟在身边的人。
他也是在我及笄时亲眼见证我对傅卿玉表达爱意的人。
那时的我回想以前傅卿玉对我的种种好,让我有了莫大的勇气将藏在心底多年的仰慕公之于众。
我强忍着哽咽,将泪水噙在眼中。
此时面前的屋门打开,我也彻底无处可躲。
看着如今的傅卿玉,心中的闷痛和无力把我吞没。
我自觉不会露出异常才缓缓开口:
“奴拜见王爷,若是打扰了王爷雅兴,奴愿领罚,还请王爷允了奴出府寻亲之愿。”
傅卿玉眉头皱起。
“起来。”
养病那几年,我总是嫌汤药太苦偷偷倒掉。
被傅卿玉发现时他便会这样皱着眉。
而我会乖乖地当着他的面把一碗新的苦药喝得干干净净,并把碗底递给他看。
他则笑着抬手替我擦拭唇角。
“还请王爷成全。”
我依旧跪在雪地不起。
我是傅卿玉在关外捡回来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从未告诉他我想寻亲。
傅卿玉知道这只是我想出府的托词。
“为何?”
他嗓音清冷,没有一丝波动。
全府上下,就连傅卿玉自己都知道我喜欢他。
而现在他却问为何。
我顿觉好笑,可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求王爷允了奴。”
我朝着傅卿玉拜了下去。
再抬头,他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我与他对视,眼中坚定不卑不亢。
这奢求来的荣华富贵本就与我无关,我不贪图。
情之一字强求不得,也强求不来。
傅卿玉心中既无我,不若离去。
“不允。”
伴随他话音落下,柳青揉从房内走出伸手揽住他的胳膊。
我反复咀嚼他答复的这两个字,闷痛的心里泛起酸楚。
长日以来,我曾不止一次寻他。
我一次次地坚持,他却一次次地刻意逃避。
如今我不问了,我只想走,我只想离开。
可傅卿玉,你不爱我,又为何不肯放过我。
我这样想着,却也无力再问出口。
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眼前傅卿玉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
我强撑着不让身子倒下去。
他和我之间似乎成了无声的对峙。
柳青揉这时开口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傅卿玉伸手褪去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只是一个没规矩的奴才罢了,死了就死了。”
傅卿玉还在说着什么。
我却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是啊,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而我第一次自称奴时,也是他摸着我的头说:“小鸢儿是宝不是奴,以后不可自称自己为奴。”
我再也强撑不住,身子一轻便没了意识。
再醒来已然在自己房中。
嗓子好似吞了火炭,脑袋也晕乎沉重。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感觉不痛的地方,就连耳朵里都似被针扎过一般刺痛。
玉娆趴在一旁熟睡,她眼底一片乌青。
我试图起身下床,然而脚刚站到地面就重重摔了下去。
玉娆被我惊醒,忙扶我起来。
“有摔疼吗?让我看看。”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我突然鼻头酸涩。
我微微摇头。
见我没事,她一边给我倒水一边不忘数落我。
我坐在床边静静听她说完。
“阿娆,我不是这府里的主子,为何这些年你却一直照顾我?”
玉娆叹了口气。
“小鸢儿,我才出府一天,你怎就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伸手抱住她,心中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
玉娆轻拍着我的脊背,安慰着我:
“王爷当年救下我后问我想不想要个妹妹有个家,那时你还小整天一个人闷着,正巧也缺个玩伴。”
是啊,从小到大玉娆都像姐姐一样温暖着我。
“阿娆,如果我不想待在王府了,你会和我走吗。”
“傻鸢儿,我怎能放心你自己一人?”
我暗暗下定决心,要带玉娆一起离开。
后面几日我因腿上的冻伤整日在房内休养。
我计划着等身子好些便带着玉娆悄悄离府。
可许是老天爷看不惯我。
柳青揉带着一群下人走进我的院子时,我正躺在床上休息。
屋门被人大力踹开,声响把我吵醒。
我撑起身靠在床头冷眼看着。
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摆设的一些玉瓷花瓶也被砸烂在地。
柳青揉走到我床前,她抬手又落下。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屋内。
我皮肤本就白皙,中了风寒这几日脸上更是惨白。
此刻巴掌印在我脸上明显又可怖。
她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见了本王妃还不行礼。”
我有些好笑。
傅卿玉早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她完全不必如此。
而且傅卿玉不喜欢嚣张跋扈的女子,这样做只会让他厌恶。
“王爷何时将柳夫人抬为正妻了,我竟不知。”
“伶牙俐齿!定是你这贱婢偷了去。”
说着柳青揉命人上前撕扯我的衣衫。
我心中惊了一下,拼命反抗。
“柳青揉!你疯了!?”
我原以为柳青揉再恶毒也不过一顿鞭打。
然而她却想当众辱我名节,这分明是想要我死。
玉娆回来看见屋内的景象,顾不上自己手里还端着的汤药,忙上前护着我挡在床前。
“柳夫人,不知鸢儿哪里冒犯了您,让您如此在众人面前如此羞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玉娆冷眼扫视着柳青揉身后的下人,无一女子。
“本王妃做什么还需向你一个奴婢解释不成?让开!”
她说着就要上前拉开玉娆。
玉娆眼看我要被那些人欺辱用力推开柳青揉。
柳青揉惊呼一声倒在地上,手掌按在碎片上鲜血涌出。
“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拖到院子里!给本王妃狠狠地打!”
我的腿还不能行走只能硬生生被一群人拖下床。
玉娆在一旁急红了眼,却也动弹不得。
我们被丢在院子里,手腕粗的荆条一下一下抽着。
我哭喊着用尽浑身力气想把玉娆推开。
她却死死抱住我将我护在怀里。
柳青揉站在远处看着。
直到我们两人身上遍布血痕她才终于叫停。
“给我将他们分开!把这个弄伤我的小贱人拖下去打三十板。”
听到柳青揉的话我彻慌了神。
玉娆身上的皮肉已经没一处好地方了,大半的荆条都落在了她身上。
“柳青揉你放开她!”
我疯子一般撕拽要碰玉娆的人,可也只是无用功。
我眼看着玉娆被拖离我身边。
这一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明明我只是不想孤身一人,为何偏偏天不遂人愿。
一抹腥甜涌上喉中。
再抬头,面前出现了一双好看的靴子。
“王爷?!您今日不是去军营了吗?”
柳青揉惊讶。
傅卿玉看了我一眼就抬手搂过柳青揉。
而见到傅卿玉后,她早已换上了另一幅面容,娇滴滴地把手上的伤口给傅卿玉看。
“怎么伤的?”
傅卿玉眼神看向我和玉娆。
“回王爷,柳夫人今日不知何缘由大张旗鼓地到暖院翻箱倒柜,甚至让人动手扒鸢儿的衣服,奴婢情急之下才推了柳夫人,柳夫人摔在了瓷片上这才划伤了手。”
玉娆说话气息虚弱不已,却还是强撑着身子替我辩驳。
柳青揉想说些什么,却被傅卿玉打断。
“犯上欺主,将玉娆拖下去,处死。”
南风在一旁应声。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我心中突然就轻了。
我低头把嘴唇上的血擦干净后,开口叫住南风。
“柳夫人今日行事不分青红皂白没有缘由,若是传出去京城众人又会怎样看待柳夫人?”
这话虽是说与柳青揉,我却看着傅卿玉。
柳青揉得意的唇角微勾,又故作伤心。
“王爷,揉儿母亲临终时曾留一遗物,那是揉儿对母亲唯一的念想。这丫头那日来之前还在,此后便不见了。”
柳青揉开始哭哭啼啼,让傅卿玉为她做主。
可笑我双腿因冻伤还不能独自下地。
傅卿玉还是听柳青揉的话叫来了女奴搜我的身。
我身上确实有东西,可我看着那被送到傅卿玉面前的东西,突然就笑出了声。
柳青揉还在一旁低头抹泪一边诋毁我。
“柳夫人可确定,此物就是你母亲的遗物?”
我擦掉眼角笑出的泪看着柳青揉。
柳青揉哭着点头,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若我是男子恐怕也会忍不住怜惜。
只是她太着急栽赃给我,并不在意遗物为何。
她还在说着,我却无心再听笑得更欢。
或许是早已不再对傅卿玉抱有任何希望,心底深处突然就空了。
我看着傅卿玉把那块玉攥在手里。
“奴无理可辩。”
我无需再解释什么。
因为那是傅卿玉送于我的及笄礼。
是他特意去佛山给我求来的。
他曾对我说这玉牌有佛栖身,会保佑我平安喜乐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