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怜啊，怎么把头磕破了啊？”
下人站在她身后，对我投以鄙夷的目光和嗤笑。
相比于狼狈的我，美丽高贵的她看上去反而更像国师府的女主人。
见了鲜血淋漓的伤口，她立刻惊呼一声。
将小脸埋进黎云曜怀里，瑟瑟发抖。
黎云曜温柔的挡住她视线。
俊眉紧蹙：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知道弱弱晕血么？”
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曾经他也是这么护着我的，只可惜物是人非。
黎云曜心疼的亲着秦弱弱的脸。
她娇嗔不已：
“哎呀，在书书妹妹面前做什么呢？”
她故意说给我听的，声音里也充斥着情愫。
两人在我面前的声音越发不堪入目，我心头渐冷。
他救过我。
所以我与他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并肩风霜雨雪。
可没曾想，秦弱弱只来了半年。
就让他再不复从前。
最后更是听信了秦弱弱的话，生取我的本体书页和书骨滋养她的身体。
我以为他会因此愧疚，可没想到他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
以为妖的恢复力极为强悍。
自此更加肆无忌惮。
相濡以沫了十多年的感情，竟不如秦弱弱短短半年的陪伴。
03
我心中仿佛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纹。
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两人亲热的间隙，秦弱弱满是得意洋洋和挑衅，对准我嘴唇微张：
“贱人，你活该。”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我心头燃起。
我本就只是本小黄书，不懂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
喜欢直来直去。
而秦弱弱显然融入的极好。
见我气红了眼睛，她勾起得逞的笑容。
气急攻心，我抓起旁边的花瓶就砸向她。
她被砸个正着，当即委屈的流下泪来。
黎云曜立刻伸手护住她。
“她好心关心你，你竟出手伤人！”
“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
“黎云曜，变了的人，真的是我么？”
他怔愣一下，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脸色铁青的怒斥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真令我恶心、妒妇。”
“曾经我以为你多么特别，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我愣住了，看着两人神仙眷侣般离去的身影。
仿佛抽空了浑身力气。
那个昔日将我护在手掌心的少年彻底变了。
十年前上元灯节，我坐在他身边陪他看漫天的孔明灯。
困倦睡着时，他温柔缱绻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如果真有神仙，我希望书书一直一直陪着我，长长久久。”
半晌，我艰难的往殿内挪去。
却被侧殿熟悉的声音绊住了脚步。
是黎云曜与友人的谈话。
“嗯，弱弱本体已经被修补的差不多了，等她再养好一点，我就娶她。”
“你说黎书书？这确实是个问题，弱弱绝不能做小。”
“到时候我会劝她放弃正夫人的位置，改用侧室身份。她虽然不太聪明，可胜在乖巧听话。”
原来如此。
我站在原地，心脏宛若被大手攥紧，生疼的很。
按理说，我是妖怪，只要能跟心爱之人在一起就行。
正妻之位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生疼，疼的厉害。
我打算转身，也许是身体状况日益差了。
心口翻涌，一口血呕了出来。
他立刻警觉转身，厉声：
“谁在那？！”
04
我着急想跑，被石头绊了一跤。
昔日灵活的身体宛若朽木，十分僵硬。
我张嘴想解释，却鲜血四溢。
见到大片红色，黎云曜罕见的惊慌。
“这次怎么这么严重？不是说妖物恢复力很强么？”
我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大口呕血。
他不受控制的恐惧紧张起来，连忙厉声去传太医。
我心中回暖，这是他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关心我。
随后小心试探道：
“云曜，若我说秦弱弱其实早就好了，你会不会相信我？”
我曾偷偷看过。
她被补的珠圆玉润，浑身灵光逼人，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的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
闻言，立刻拉开距离，居高临下的看我：
“书书，你只是本单纯的小黄书，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心思？”
我自嘲的笑了笑，松开了他的衣角。
我就知道，他不信我。
秦弱弱绝不肯放我们独处。
她走进来，眼中闪过恶毒的光。
看见黎云曜佩戴着的护身符，满眼喜欢。
看着他犹豫的神色，我嗤笑一声。
直接将护身符拽下递给了她。
既然他犹豫，那就我来做。
反正之后他耐不住秦弱弱软磨硬泡，也是要给她的。
不如我早下个决断。
05
这还是我刚修成人身时的撕下来的第一张书页。
也许是饱含我的心意。
灵光四溢，经久不散。
将护身符递给她后，我转身离开。
黎云曜竟追了过来。
只见他脸色阴沉：
“你凭什么把我的护身符送给别人？”
我淡淡道：“给就给了，你从我身上拿的还少么？”
他彻底愣在原地，沉默良久。
声音艰涩道：
“书书，我答应你，最后一次了好么？”
又是这样的话。
我也以为，只要秦弱弱身体好了，我们就会回到从前。
可是将希望投入无尽深渊、何其荒唐。
谎话说多了，我都信以为真了。
是她不好么？不过是她不愿意好而已。
我想摇头，却突然眼前一黑，意识消散。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抱住我流泪。
06
不知过了多久，我半梦半醒。
身边的下人议论纷纷：“又死人了，这一次捉妖司都来了。”
“是啊，有人举报国师府内妖气四溢，不过只要这妖物被捉妖司抓住，一定非死即伤！痛快。”
再睁开眼是黎云曜苍白的脸颊，手腕上是极深的血口子。
这是给我放血了？
我有些陌生的抿着唇瓣上香甜的血渍，千疮百孔的心有些回暖。
不论如何，他还愿意放血救我。
我想回应他，却发现四肢和身体被死死固定住。
就连灵力都堵塞着。
是束妖符和封妖锁。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脸色苍白的开口：
“书书，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弱弱现在身子虚弱，捉妖司这次来势汹汹，你就帮她顶过去吧。我日后再也不会撕你的书页了。”
07
他言辞恳切、真挚极了。
可此时此刻，我却大脑一片空白，心窝子冰凉。
我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他只能不停的搂着我、哄骗我：
“书书，你没有做过孽，一定会没事的。”
“可弱弱从前错杀过人，落入捉妖司手里一定非死即伤。”
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心中惶然。
只能一味哭着恳求：“云曜，我这一次真的会死的。”
他仍充耳不闻：“不会的，我刚刚给你喂了血，你一定没事的。”
我拼命挣扎却挣扎不开束缚，一道明黄色的光芒笼罩在我身上。
比撕书页拆书骨更厉害的剧痛袭来。
我的唇瓣被咬出血，浑身衣物已经大汗淋漓。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肉里，一抽一抽的疼。
再看向黎云曜，他的眼中不是心疼和愧疚，而是庆幸。
庆幸什么呢？
也不知是不是疼的太过了，我竟有闲心想别的。
下一秒我就知道了。
男人越过我痛苦扭曲的面容看向一旁的秦弱弱，脸上带着怜惜和庆幸。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莫大的悲哀在我心头上涌。
原来是庆幸幸好受了这个罪的不是秦弱弱。
我的口中溢出血来，男人终于舍得将目光分到我身上一点了。
目光中后知后觉的染上担忧。
我扯了扯嘴角：
“罢了。”
这一刻，万念俱灰。
最后的一口气提到心口，强撑许久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下一秒是男人饱含痛楚的叫声：“不！”
我的身体在金光下灰飞烟灭。
临死前，我看到男人通红的眸子和不可置信的神情。
就不再见了。
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08
黎云曜的脸色闪过一丝惊慌。
他抬手想要抓住我，却发现我的身体被灼热的金光彻底烧成了灰烬。
金光点点漂浮在空气中，转瞬即逝。
除了一地的衣物，什么都没能留下来。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抱紧地上仅存的衣物，神色空茫：
“书书？”
黎云曜再也控制不住表情，惊慌失措的颤声喊道：“怎么会这样？！”
眼眶通红、脸色狰狞的抓住捉妖司的领子：
“你们不是说过，这只是个小检查吗？！确认了书书手上没有人命就停手！”
被揪住衣领的小捉妖师神色惊慌：
“对于正常妖怪来说毫无问题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黎云曜神色可怖，抓住捉妖师的脖子阴沉道：
“我要你们为我的书书偿命！！”
“够了！”捉妖司的长老握住国师的手腕，神色严肃：
“若连这等仪式都经受不住，只能说明她的本体已经脆弱不堪。”
“只是一直苦撑到现在。”
“国师，你心里清楚。真正害死夫人的人是我们么？”
他突然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
跌坐到地上，狼狈不堪，又哭又笑：
“原来是我……我才是这个最该死的人。”
每次撕书，本体上的缺口都会肉眼可见的慢慢痊愈。
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冲到我的屋子里。
去看我摆放本体的地方。
书本干枯灰白、随着他走路带起的风，纸屑纷纷扬扬。
书没了，当着他的面化成了飞灰。
只余下残破的一角彻底随风飘走，抓都抓不回来。
他立刻惊慌失措的拽住他们：
“你们救救她，我求求你们了！”
他跪下来拽着长老的衣角，泪流满面，心痛到无以复加。
09
长老叹了口气：“还请国师大人早些接受现实，夫人已经灰飞烟灭。”
“不、这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
黎云曜愣在原地，神色恍惚、不可置信。
那张高冷矜贵的脸上已经满是憔悴和仓皇。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一般难以呼吸。
“怎么、怎么会这样？”
“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书书可是妖啊，这点小伤不是很快就能好么？”
他颤声道，呆滞的搂着那还带着余温的衣服。
像是要抓住什么。
可很快，就连那余温都消逝了。
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双眼猩红的拽过捉妖师的领子：“给我救活她！否则我要你们陪葬！”
长老满脸为难，那个新来的小捉妖师终于看不下去：
“国师大人，您这是为难我师傅，黎夫人的伤是持续的。”
“光看看她的本体上的残缺就知道了，若没有这些年的折磨，起码还能有一口气。”
听了这话，他神色呆滞，跪在衣服前。
抱住哭喊道：
“不可能的！她不会死的，她可是妖啊！”
他无法接受我的死亡。
甚至毫无风范的跪在地上，拽着捉妖师们不撒手。
像个无助的孩子，绝望哭喊着。
“是我的错……”
他无声落泪，声音艰涩、死死的抱着我的衣服缓缓往回走。
十年感情，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留下。
08
自从秦弱弱住进了黎云曜的国师府后。
我就不怎么出现在他专门为我打造的花园里了。
秦弱弱有心疾，见我总是不喜，从而呼吸不畅。
随着他的默许，渐渐的下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位秦姑娘总是压国师正妻一头了。
如今——
黎云曜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偌大的国师府，除了那个昏暗的小屋子。
没有一处地方带有我的痕迹。
他只能将我的衣服死死搂在怀里。
“书书，你不是说要永永远远陪着我么？互倾心，共白头。”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他搂着衣服说了许多话，像是还未接受我的死讯。
喃喃自语的活像个疯子。
从初次见我，到后来心中有我。
从担忧我受伤、到为我日日喂血。
当说道秦弱弱出现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将头埋进衣服里，晶莹剔透的泪水滚落下来濡湿了衣襟。
“书书、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吧，你回来好好惩罚我。”
“是我不对，我怎能怀疑你呢？你分明只是本单纯的小黄书。”
“你既然恨我，就回来惩罚我好不好……”
那一晚黎云曜过的很是痛苦和恍惚。
正如我这些年、日日夜夜里痛苦的活着。
不断深思我当年化形嫁给他的决定是否正确。
许是事情闹得太大，陛下竟然来了。
他的举动让满朝文武不满。
对自己的名声更是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陛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看着神色恍惚，抱着仅存遗物的黎云曜，陛下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黎云曜却像是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的乞求他：
“陛下，陛下，可还有什么活命的灵草神药、求求您了······”
这一刻，高冷矜贵的国师形象荡然无存。
陛下叹了口气，摇头。
他仿佛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跌坐地上，满头乌发化作白头。
一个没抓住，那件衣物被风吹起来——
飘落在水面上。
他立刻瞳孔紧缩，迅速跳入湖里捞它。
“书书、书书别走，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他被侍卫们捞了上来。
为了防止国师再度发疯，他被陛下关了禁闭。
而就在这期间。
一片带着春宫画的残破书页飘飘扬扬的落到一张檀木桌上。
09
不知何时，我能动手指了。
意识渐渐凝实，不再空洞的飘荡着。
刺眼的眼光照射在我眼帘，刺目的很，也温暖的很。
期间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殿下，这张春宫图有古怪……它在吸收您的血。”
“……无妨，放着吧。”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竟然是一处书房。
布置的极为考究高雅。
身边坐着个颇为俊秀、穿着黑袍的尊贵男人。
喔，真好看。
自从醒来后，心里就有些空荡荡的，有种莫名的悲伤在心口徘徊。
罢了，管他呢！
我只是本小黄书而已。
我美滋滋的想着，小黄书就该想些小黄书该想的事情。
我仔仔细细的欣赏男人线条优美的薄唇和俊秀深刻的容貌。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还是很虚弱。
看着看着，我感到莫名安心，便沉沉的睡去了。
梦中温暖腥香的味道包围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再一睁眼。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抱在怀里。
咦？我有些吃惊，我化形了？
怎么会？我从没化过形！
那个尊贵的男人并没有吃惊，他用外袍罩住我一丝不挂的身体。
他看起来很有权势，一大帮护卫和侍女为他忙前忙后。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谁——
闻君越，当朝的摄政王。
10
看着偌大尊贵的王府，我的心脏却有些抽痛。
我摸了摸心口。
真奇怪，我从没来过这么豪华的地方，第一反应应该是欣喜稀奇啊。
他问了好多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要去哪。
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到他的桌案上。
可他真是个大好人。
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在身边。
周围人一直警惕我，只有他对我始终如一。
那天我想报答他，于是下厨亲自做菜。
手上却不小心被划破一个口子。
知道我手上有伤，他下了朝后立刻赶了回来。
把我搂在怀里，看我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和关切。
好温暖。
府内常见的除了闻君越外，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妇人。
眉眼间与闻君越十分相似。
最开始她还有些蔑视我，可我见她气血苍白、神色阴郁。
便教授了她一些房中术。
起初她有些不以为然，面上装作不在意。
其实却将我的话记得牢牢的。
回去后不出几日，神色红润、气色极佳。
看见我后态度来了个大转变，甚至眉开眼笑的说道：
“书书懂得可真多。”
随后挤眉弄眼：“君越未来可有艳福喽~”
这时闻君越就会不自然的咳两声、随后耳尖微红道：
“阿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哦，我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书书这个名字了。
不过姓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每次回忆头像是要裂开了。
“想不起来也好。”
半夜，我悄悄钻进闻君越的床上，趴在男人胸口。
看烛光下他漂亮的眉眼：
“不用非要有个姓，你就是你自己，你不是谁的附庸。”
看我若有所思，他露出温和笑靥：
“书书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吗？”
我眸子发亮，连连点头。
身为一本小黄书，我要把房中术发扬光大！
闻君越一愣，憋不住笑出声：“好好，都依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他真的好好啊。
好像记忆里我也对另一个人这么说过。
可那人只会用轻蔑的态度嗤笑：
“黎书书，你只是本小黄书而已，哪来这么多荒唐的想法。”
说得多了，久而久之，这个想法好像就不了了之了。
10
我彻底消逝的这段时间，黎云曜精神状态越发不好。
他总会一个人在我房间里自言自语。
或者抱着那件仅存的衣物和过去他给我买过的玩意儿，小声叫着我的名字。
真是虚情假意。
在我死后不久，秦弱弱提出成婚，甚至闹到陛下那边去了。
若是从前，黎云曜恐怕高兴坏了。
不过最近手下的暗卫递给他一份密信。
翻开后，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一时间脸色灰败。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对秦弱弱百依百顺。
而是径直将秦弱弱抓进水牢里，脸色阴沉。
那份密信里全是秦弱弱杀人行凶、伪造病症的证据。
最重要的是——
秦弱弱当年并非误杀，而是早有预谋。
信上写着捉妖司的调查结果，这位秦小姐这么多年生吃人心饮人血。
所以浑身的妖力才会散发恶臭，引来捉妖司的追捕。
导致本体美人图破烂不堪，最终兜兜转转到了他的手上。
黎云曜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他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凶残，再不顾秦弱弱惊恐苍白的俏脸。
“继续用刀剐美人图，时刻监视，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弱弱满脸惊恐，不可置信。
她不相信恩爱一场，黎云曜会这么对她。
只能坐在地上不断地说那些山盟海誓，甚至拿出他曾经送她的书页。
期待唤醒两人过去美好的回忆。
岂料，书页的出现非但没有勾起美好回忆，反而成为了导火索。
当天，黎云曜在地牢里用尽刑罚，把秦弱弱折磨的奄奄一息。
却还留一口气。
“都是因为你，否则书书怎会离开我！你这个恶妇，死不足惜！”
“都怪你这个贱人从中挑拨离间。”
秦弱弱瘫软在地，随着美人图上被刮出的大口子。
她浑身鲜血淋漓。
空洞的笑了笑：“黎云曜，你以为是我对不起黎书书么？最对不起她的——”
“分明是你！”
看着黎云曜越发苍白的神色，她嘲讽的笑了笑：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既要又要，活该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我都替这个痴心的小妖怪可怜，你当初为什么不能对她多一点点的信任？”
“十多年的感情——”她狰狞的笑：“竟然抵不过我一个才来半年的外人。”
他站在原地，神色仓皇。
秦弱弱终于暴露出真面目唾弃他。
可这些话也叫他无可反驳。
“是啊，我对不起她，是我亲手——”他哽咽道：“是我亲手把她推远的。”
想到这里，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脸色越发苍白。
接下来的日子，他被强行送往太医院，可他却坚持不肯治疗。
只是日日拿着我的衣物，喊着我的名字。
仿佛自己这是在赎罪。
病症愈发严重，他却越来越高兴：“书书，等着，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下人们劝他，他也只是摇头：
“是我害死了她，我要赎罪，只有这样在地府里，书书才会愿意见我。”
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撕下书页时，我脸上流下的泪水。
回忆起被拆书骨时，我惊恐交加，被他抱在怀里哄着。
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哄骗着说是最后一次。
我的本体一次又一次的残破不堪。
他空洞的扯了扯嘴角。
怪谁呢，书书的死分明是因为自己。
别再自欺欺人了。
后来，他仿佛拥有了自愈的能力。
病症严重——
可他却感受不到那种锥心之痛了，也不再呕血。
他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流光溢彩的护身符。
莹白的护身符散发着光芒。
医师十分高兴，说这里饱含了妖怪最真挚的感情，是个极厉害的法宝。
每次他病症严重时，这件护身符都会发着光治愈伤痛。
忽然，他好像懂了什么，眼中噙满泪水。
原来，是这份以前的爱，保护了自己。
是这份曾经——我们愿意为了彼此奔赴的真情。
11
黎云曜已经许久不上朝，整日闷在我的屋子里。
朝中群臣多次弹劾。
他没办法，只能出席中秋宫宴。
周围的群臣小声议论：“哎，听说了么？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种很有新意的避火图。”
“是啊，听说火极了，不少男子女子争相购买。按此图来行房，气色都变好了！”
避火图？他眸色闪烁。
曾经书书也说过想要推广避火图的想法，只是被他以太过荒唐为由，一口否决。
黎书书神色黯淡的样子尤在眼前。
他忍不住捏紧拳头，悲哀的想，早知道就答应她了。
他本打算离开，直到他去往御花园时，看见了我。
我满脸不解，这人一直堵着我。
大手紧紧的拉着我。
他的声音颤抖，用尽全力控制着情绪：
“书书？你回来了，你愿意回来见我了？”
我蹙眉，用力想挣开他的束缚，况且见到他我心里难受极了。
我不喜欢他。
可他实在很用力，在我挣扎间，力道愈发收紧，死死的抱住我。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闻君越将他拉开，挡在我面前：
“国师，你在对她做什么？”
我冲他点头，依赖般的搂着他的手臂，躲到他身后。
向来不动如山的摄政王俊眉微皱，满是不悦。
黎云曜还沉浸在喜悦里，口中喊着“书书，你愿意原谅我了。”
顾不上其他的，只是不停地想靠近我。
闻君越喊来了很多侍卫，镇定道：
“国师又发了失心疯了，将他送回寝宫。”
“我看谁敢？！”黎云曜双眼猩红，随后像是变脸：
“书书，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书书，你认识他吗？”
我看着眼前的黎云曜，觉得他有些熟悉，但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他。
于是我摇了摇头。
黎云曜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
还没说些什么，便被闻君越差人送回了寝宫。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总会有点不开心。
尤其是心口，会觉得有些闷。
12
我在闻君越的支持下在京城开了书铺，生意大火。
期间还碰上不少同类妖怪。
我将众人的本体一一收录，甚至雇佣说书先生讲关于我们的志怪故事。
随着故事越来越火，愿力也越来越多。
我的本体愈发强盛起来。
“书书，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我会慢慢等你的。”
黎云曜接二连三的来找我，每次都来得很积极。
这人真是固执。
我告诉他，我不是他的黎书书，我只是书书。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听不进去。
直到有一次，他拿着一份诏书来找我。
“书书，我来娶你了，嫁给我好吗？”
我感到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说：
“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是真的。
那天晚上，闻君越将一个极为漂亮的白玉镯子戴在我手上。
他像是有什么顾虑：
“书书，这是我母妃的遗物。你还没有回忆起过去，所以我不会逼迫你，但我想让你知道——”
“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在这里。”
黎云曜瞳孔紧缩：
“不可能！书书，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长长久久的陪伴我的。”
他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我，我大惊。
立刻使用妖力将他击飞出去，与此同时一个温暖的怀抱贴到了我身后。
是闻君越。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闻君越这么生气。
他将我搂在怀里，眼神狠厉地瞪着黎云曜。
黎云曜咳出一口血，拿出护身符。
诉说那些我为他掏心掏肺的过往。
我像他那边走了一步。
闻君越愣了一下，抬了下手，随后失落的低垂下眸子。
黎云曜带着失而复得的激动，可下一秒——
他的表情凝固下来。
我停住了，并轻轻开口：
“我不是黎书书，我也不会嫁给你。”
黎云曜有些不可置信，他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道：
“你就是书书！你就是我的书书！”
“一定是因为你现在的记忆不完整，你原来最爱的人是我啊！”
13
我摇了摇头，将手抽了回来。
“国师大人，就算我是黎书书，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绝不会让我让我痛苦到忘却那些回忆。”
“爱一个人，是舍不得让她委屈的。”
黎云曜低下了头，眼角有些微红。
是啊，黎云曜总会让我不开心。
所以不管我是不是黎书书，我都不会嫁给他。
我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闻君越眨了眨眼，又说道：
“更何况，我已经有想嫁的人了。”
说完，我就跑到了闻君越的身边，搂住他的胳膊。
闻君越身体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精致俊秀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温柔和动容。
黎云曜像是终于认清了。
他走到闻君越身边，缓缓开口：
“如果以后，你敢欺负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闻君越嗤笑一声：
“国师，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你一样辜负爱人。”
黎云曜愣了一下，旋即脸色铁青。
14
他不知道，闻君越早就调查好了一切。
身为心思深沉的摄政王，怎能不将身边的任何人调查清楚呢？
更何况他对我十分在意。
早在闻君越刚捡到我的时候。
就有人把我和黎云曜的过往情报讨好的献给他。
在了解了一切后，闻君越什么也没说。
只是脸色阴沉，那之后对我更加温柔了。
他没有问我的能力，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他甚至没有质疑，我是不是在装失忆。
面对我的所有决定，他都会深思后给出意见。
但从来没有阻拦过我或是一口否决我的所有想法。
一个月后，我和闻君越成婚。
被陛下钦点，亲自赐婚。
而他知道我不太习惯和生人接触。
所以这场婚宴只有一些我熟悉的同类和朋友。
谁说人的真心看不见？隐藏的深？
这个男人却实实在在的把自己的情意放在了我面前，亲自摆出来给我看。
在他的行为下，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和温暖。
这一年里，我将书铺开满了整个京城，遍地开花。
赚的盆满钵满，不止财富，包括妖怪最喜爱的愿力。
我的同类们得到愿力后，再也不用想尽办法从人类身上吸血——
从而引来捉妖司的围杀。
京城的无头悬案也消减了许多。
闻君越将我搂在怀里，表情温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一切都慢慢来好吗？”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只希望在你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
闻君越握着我的手，接下了那份旨意。
我躲在他的怀里，好像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这是以前的黎云曜从未给过我的。
15
第二天，一个小厮找到我，说是有人转交给我东西。
是一块白布包裹着的。
拆开后，我看见了一个流光溢彩的护身符。
真漂亮啊，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只是上面还有些洗不干净的血渍。
触摸这张护身符时，我感到浑身仿佛通了一股电流。
过往记忆宛若碎片，闯入了我的脑海里。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想去看清那些记忆碎片，却都一无所获。
最后索性把护身符丢在了一边。
一天的早朝下来，闻君越回府。
喝茶时，发现了随手扔在书桌上的护身符。
以及那封没被我发现的信封。
信里都是黎云曜的各种忏悔，闻君越有些犹豫要不要给我看。
我钻进他的怀里，把信抢了过来。
这次闻君越却有些紧张，手心攥紧，唇瓣不知不觉咬出了血。
却没有阻止我。
因为他知道我有资格获取过往的记忆，也需要自己做出决定。
而不是被人推着走。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了。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忽然把信拍在桌子上，有些认真地看着闻君越。
16
“夫君。”
“我在。”
他屏气道。
“你的嘴唇出血了！”
我立刻火急火燎的拿来药膏，给他擦上。
别的什么都没提。
闻君越闻言笑了笑，浑身放松下来，目光如水。
我把信件揉成一团，随手用火烧尽。
“黎云曜，你也不是我的唯一选择，对吧。”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要和值得我爱的人开始新生活了。”
闻君越看着火光中我坚定的神色。
目光温柔的仿佛淌出水，低头亲了下我的嘴唇。
有人斤斤计较，时间久了，觉得我没什么趣味。
有人却视我如珍宝，只怕给我的不够多。
不管我有没有记起来，都不重要了。
此时，月光洒在闻君越的身上。
他在一旁批阅文书，时不时抬头喂给我一口糕点。
我满怀笑意的张口接过。
看着俊美的摄政王，我心里蠢蠢欲动。
我毕竟是小黄书哇，当然要干一些小黄书该干的事啦！
于是小声凑到他耳边：“夫君，要不要试试新姿势？”
他眸光闪烁，耳尖微红，无奈道：
“你又想作什么妖？”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我要绘制新的春宫图，还需要夫君鼎力相助~”
他只好耳尖通红的别过脸。
我赶紧将他推进床里，拉上帷幕。
春宵一刻值千金~
番外——
也许是我小黄书的本性在作怪。
总是喜欢在床上缠着他，所以没出一年。
我就怀了孕，成功诞下一对龙凤胎。
闻君越高兴坏了，邀请不少人来府上一聚。
其中，我竟看到了国师黎云曜。
许久不见，他已经与大不如从前。
这几年来，他的病症愈发严重。
久不上朝，众多官员弹劾他，陛下只好撤销了他的国师之位。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留下来。
再见到我，他上上下下的仔细看我，仿佛要把我的样子印在心中。
“如果当初，我再给你多一点的信任和关心，是不是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他这次来，还是满脸悔意。
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他这个表情了。
他不知道我早已经恢复了记忆，甚至有些庆幸的扯起嘴角：
“我的书书只是失去了记忆，若是还记得我，她一定会嫁给我的。”
真是自欺欺人。
我搂着孩子，淡淡道：
“即便重来，我也不会嫁给你。”
他浑身一震，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继续说：
“毕竟你就是这样的人，既要又要还要，即便爱我，也是掺杂各种算计。”
“我只恨我当时没能早点看透，平白搭上了这十年在你身上。”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苍白颤抖着：
“我……”
“你打心眼里的蔑视我，所以对我的所有想法不闻不问，自以为是。”
我凉凉道：“所以习以为常的忽略我，委屈我。直到如今才装模做样的来悔过。”
“所幸，我迷途知返，得遇良人。”
他终于忍不住，脸色绝望苍白的呕出一大口血。
周围侍女惊慌起来，我平静的下命令：
“来人，客人身体抱恙，送客。”
“……不了。”
他摆了摆手，身影佝偻的起来。
随后站起身来，饱含复杂目光的看了我一眼。
转身离开。
我想他不会再来了。
也好，我们之间总该有个决断。
不知何时，又下了雪，今年的新雪还是那么美，在夜里仿佛会发光。
不过物是人非，过去早已成往事云烟。
身后熟悉的怀抱抱紧我和孩子：
“想什么呢？”
我勾起嘴角，转过头看向我的夫君，笑嘻嘻：
“没什么呀，在想夫君今晚想不想玩点新奇的~”
他哽住，旋即俊脸泛红，无奈道：
“真是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