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坐在马车里,听着徐延珩的解释。
徐延珩道:“我开始对苏北北也有成见,可跟她接触下来,瞧她侠肝义胆、有勇有谋,是极好的将才,我心里头对她钦佩。”
“驻军抵御敌军,缺的是将才,总不能因为成见,就让苏北北离开驻军,毕竟大局为重。”
连徐延珩这种挑剔的人都觉得苏北北很优秀、觉得苏北北好,更何况沈柏棠呢?
沈婳前世没见过苏北北,所以认不出来,可徐延珩明明认出来了,却没有把实话跟她说,沈婳气道:“你以大局为重我能理解,可把她的身份告诉我,难道就会影响大局?”
徐延珩不置可否,仅劝道:“柏棠去过的青楼数不胜数,见过的姑娘没有成千也有上万,却从没见他对谁动过半分心思,足见他在男女之情上的造诣是极高的……。”
沈婳掐断他的话:“所以你想说,像我三哥这种造诣高深的情圣,自然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姑娘,更别说这姑娘不但嫁过人,而且看上去冷心冷肺冷面孔。”
徐延珩迟疑片刻,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婳前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那时,她听说沈柏棠在南疆闹着要和苏北北成亲,全然没当一回事,安抚着阮氏道:“就三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不管苏家姑娘有多漂亮,也不过是胡闹一阵,日子一久就会消停,他对谁有过长心!”
前世,沈婳觉得——沈柏棠会离开苏北北那是必然。
可她觉得必然的事,通常都会朝着反方向发展。
譬如她觉得,沈柏棠会很快就厌倦苏北北,结果沈柏棠情深不渝;又譬如她觉得沈柏棠断断不会长情,然沈柏棠为了苏北北竟然抗旨,连命也可以不要。
世上的事,堪堪不能如她所料!
徐延珩心里也是乱糟糟的,良久道:“诸事易变,转眼多少年,等咱们反应过来,很多人事已在心间尘埃落定。”
沈婳挑眉道:“你倒底想说什么?”
徐延珩喟然叹息:“我只是觉得,世间万物唯深情不可负。”
简直是屁话!
沈婳挑着的眉又高了几分:“苏北北和纪泽峰的事你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徐延珩心里晓得,沈婳心里梗着一个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顺着话道:“当年,苏将军奉命抵抗南疆,纪泽峰率领峙岩的驻军过来相助,谁知忙还没有帮,就被南疆兵马伏击,幸亏苏北北及时赶到救了他。”
“纪泽峰在危难时遇见个武功高强、冰山一样冷峭的姑娘,那姑娘杀敌万千,救了他一命,故而纪泽峰念念不忘。
沈婳思索着道:“所以,这救命之恩,纪泽峰打算以身相许?”
徐延珩道:“婚是皇上赐的,可赐的这婚却是纪泽峰求来的。”
沈婳皱了皱眉头,追问道:“既是求来的,为何不好好珍惜,闹到和离的地步?”
徐延珩道:“纪泽峰贪生怕死,并非将相良才,屡次大战都弃军而逃,苏北北心怀家国天下,万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是个如此懦弱无能之辈,对纪泽峰从失望到绝望,最终提出和离。”
沈婳反应半刻,暗暗替苏北北惋惜。
苏北北是个去肉剔骨也不吭一声的狠角色,对苏北北这样的人来说,男人可以不富贵,可以一字不识,但绝对不可以没有气节。
没有气节的人,在苏北北眼里就是一文不值!
换了别家的闺秀,因为顾全脸面也便忍了,但苏北北不是别家的女子,她不但提出和离,还把和离的理由写得清清楚楚递进大殿,皇上顾全南王府的颜面没有宣读,但和离已是板上定钉的事。
然,情不重不生婆娑!
纪泽峰贪生怕死是真,放不下苏北北也是真,他求着苏北北道:“只要你愿意回府,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北北冷着脸道:“让开!”
纪宝欣一张脸全是怒气,拉住纪泽峰道:“大哥,苏北北根本不在乎你,你又何必整日纠缠于她,莫要再自甘作贱!”
沈婳觉得纪宝欣这句话很可笑。
要说纪泽峰自甘作贱,纪宝欣何尝不是!
南王府的两位都是脑袋瓜子一根筋,冥玩不灵。
纪泽峰不听劝。
纪宝欣就把怒气撒到苏北北身上:“真是个荡妇,当年也是女装男装勾搭我大哥,把我大哥耍得五迷三道,腻味了便见异思迁,穿成这副模样混在军队里又是想勾引哪户的世家公子?”
苏北北眉心拧出一抹尖锐,冷声道:“纪宝欣,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纪宝欣冷哼着道:“你自己不知羞耻,整天混在男人堆里,做得出,我就说不得?”
苏北北纵横沙场,对这种女儿家之间的口舌之争向来不屑,面如冰霜地盯着纪宝欣和纪泽峰道:“再不从我眼前移开,别怪我不客气。”
纪宝欣胡搅蛮缠地道:“可是被我说中了,方才恼羞成怒,你已经嫁过人,跟我哥哥有夫妻之实,怎么好意思一分开又混在男人堆里找男人,能不能要点脸……。”
话没说完,已被人打断,沈柏棠从马上一跃而下,上前几步道:“我说纪宝欣,你别再喷粪,人家跟你哥半毛钱关系也没了,你嘴巴就不能放干净些。”
纪宝欣转眼看到沈柏棠,几分惊讶后脱口而道:“原是你这个废物……。”
纪宝欣此言一出,沈柏棠便道:“纪宝欣,你倒是跟先前一样,品性气度依旧是下下筹。”
纪宝欣咽不下气:“沈柏棠,你别忘记前头的教训,你和我二姐是有姻约的,别胳膊肘往外拐,去帮着外人,惹得我二姐不开心,到时候伤心都来不及。”
沈柏棠本不想笑,因纪宝欣说的话十分好笑,笑意渐盛道:“我长的歪瓜裂枣,且是个废物,你二姐一定瞧不上我,我心知肚明,别说伤心,连上心都不曾有。”
纪宝欣气得额上青筋暴涨:“你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上心也没有?”
沈柏棠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南王府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去拧不甜的瓜,也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