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假装思索片刻道:“我只听过一剑被捅了八个洞没当上武林盟主的人,却没听说过一剑挑战八个门派差点当上武林盟主的人。”
说完,几个人都抿嘴笑。
唐琰心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沈婳几个道:“你们可以小瞧我,但不可以小瞧了玉衡楼,更不可以小瞧了将要演主角的晋哥哥……。”
“演主角的晋哥哥?”季晴实在忍不下去,哈哈大笑道:“琰心妹妹,你那差点当上武林盟主的晋哥哥是哪个门派的,想来定是武术界里演戏最好的,演戏界里武术最好的。”
唐琰心争辩道:“武功是不是最好且不说,但晋哥哥的演技要说天下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季晴撑着头道:“再好也好不过玉棠楼的梅先生,青衣角的表演娴静柔婉,唱腔细腻优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唐琰心拍桌子道:“梅先生怎么能跟晋哥哥比?”
季晴撇嘴,不想言语。
沈婳、季锦、沈婉三人交换个眼色,正打算各回各位看书去,唐琰心却一把抓住沈婉,声音急切而清亮地道:“四姐姐你给我评评理,到底是梅先生胜于晋哥哥还是晋哥哥胜于梅先生?”
沈婉拉开唐琰心的手,几分尴尬地道:“我只听过梅先生的戏,还没去过玉衡楼,故而说不好。”
一瞬,刚拉开的手又被唐琰心拉了回去,唐琰心大声地道:“说不好就回去问问傅姨娘,你姨娘胎嫁进将军府前是整个会稽城最有名的戏子,她是内行,肯定懂,肯定会说晋哥哥的戏演得最好!”
唐琰心的声音太大,话音刚落,本来喧闹的书院兀地静若空庭,所有人的目光全朝着沈婉望来。
沈婉的脸煞白如霜雪,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人的母亲都是出自名门,或是才高八斗,或是娇贵尊荣,而她的母亲只是会稽城最有名的戏子。
虽然大家都知道,却没有彰显出来,可现在,唐琰心随口就把话摆在明面。
沈婉垂下头,眼泪不自觉就冒出来。
即便闭上眼,沈婉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高门世家对她的轻视……。
唐琰心也是有口无心,现在看到沈婉的眼泪,顿时慌了神:“四姐姐别难受,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姨娘以前虽是最有名的戏子,可现在却是将军府的人,其实也是挺受人尊重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瞧我给晋哥哥捧场,心里只有欢喜,从来没有因为他是戏子就看不起他……。”
简直是火上浇油!
季锦忙上前拉住唐琰心道:“你说好定然就是好的,玉衡楼排的新戏咱们约好一起去看,四妹妹和五妹妹都是出自将门,必然最喜欢看武戏。”
沈婉听到季锦那句“出自将门”,心里方才舒展一点。
沈婳便拉着沈婉坐下,拿出手帕塞到沈婉手里:“季姐姐说的对,咱们出自将军府,有武戏看可不能错过,到时候我早早就让人去抢坐,咱们坐前排最好的位置。”
沈婉拿手帕擦擦眼泪,挨着沈婳的身子抽身退了退。
沈婳倒没多想,只觉得青绫幕幢的另一边太过安静,不由抬头望过去。
谁说女子最八卦,男子其实也挺八卦的,对面除却几人外,其他人都是一脸八卦样,包括三哥沈柏棠。
居然还有看自家门庭热闹的人!
沈婳朝着沈柏棠连咳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柏棠旋即反应过来,拉住身边的季康道:“玉衡楼排的新戏你去看不看?”
季康还沉浸在热闹中,转头张嘴道:“啊!”
沈柏棠负手道:“啊什么啊,问你去不去听戏?”
“演主角的真能腾起上梁,腾下吞火,那我就去看看。”季康挠挠头,朝着任华亭道:“华亭,你呢?”
任华亭抬头道:“家里有事,我恐怕不能去。”
季康道:“去听个戏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一起去吧!”
任华亭声音冷静地道:“南王来了会稽城。”
季康表情一僵,压低声音道:“南王又开始为难任伯伯?”
任华亭微微颔首:“父亲刚被停职,有犯人诬陷父亲收受贿赂,南王前脚来,我父亲后脚就出事,要说事情跟南王无关,倒也太过巧合。”
季康嘴角向上挑了一分,啐口口水道:“真是鱼龙蛟蛤混杂,野狼狐狈肆意横行。”
任华亭闻言,反倒安慰起季康:“你和季大人只管放心,我父亲经得起事儿,倘若怕事,当初也不会在朝廷弹劾南王。”
季康伸手拍拍任华亭的肩,正想再多说几句,发现徐延珩踱过来,手里盘着一对麒麟纹的核桃,瞧了眼任华亭,只留了句:“有点事,半个时辰后你来书院门口找我。”
两人向来无交情,任华亭疑惑地望着徐延珩的背影。
徐延珩正往门口去,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头问道:“你家是不是住在边郊?”
只要是会稽城的人都知道,南边住贵人,边郊住穷人。
边郊是穷人的天下,有钱人去都不会去,任华亭真要住在边郊,家境肯定不好。
要是家境不好,怎么能来书院读书?
众人刚熄灭的八卦心又复燃起来,皆目光灼灼地望向任华亭。
这情况和刚才沈婉的处境有的一拼,同样是被人揭短,沈婉哭得恨不得钻进地洞,那任华亭肯定也得找个狗洞钻一钻。
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喜欢比较,要是连比较的资格也没有,只会让别人看不起。
徐延珩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整个书院里的人听到,火候拿拈的精准。
任华亭神色自若,闲闲开口道:“我确实住在边郊。”
徐延珩盘了盘手里的麒麟纹核桃,笑了一声道:“住边郊,屋前有田,屋后有山,空气倒是挺清新的。”
乡下地方,前不见村后不见店,找个人都得走二里,空气自然好,其他人听了都抿嘴笑。
任华亭要不是修养好,肯定得骂一句——这算什么屁话!
徐延珩也笑了笑,继续盘着麒麟纹核桃出了屋。
沈婉恰在这个时候起身,对沈婳道:“五妹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沈婳还不及反应,刚才还趴在桌上流眼泪的沈婉已经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