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动静树上的雀鸟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一边飞一边鸣叫着,徐延珩方才转过脸,神袛般俊朗的脸上带出几分笑意:“华亭,难得你能听进我的话。”
任华亭愣了愣,想来徐延珩是指的退婚一事,便开口道:“世子提醒的对,南王不会善罢干休,任家眼下不是成家婚娶的时机。”
徐延珩道:“任家耿直不阿,处处为别人着想,实在难得。”
任华亭苦笑。
徐延珩迈出几步,听得偶有鸣叫,抬头见先前的雀鸟并未飞远,仍在半空飞旋,笑了笑开口道:“任家怕是要有喜事,瞧着像是只喜鹊。”
任华亭便抬头瞧了眼那只像喜鹊的鸟,分明就不是喜鹊,莫不是徐延珩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想到自家如今艰难的处境,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徐延珩笑着进了屋,自是和任直夫妇一番寒喧,方才进入正题,开口问道:“退了将军府的亲,任家就可以背水一战,我想助任大人一臂之力,不知任大人嫌不嫌弃?”
前头任华亭在书院时就听过徐延珩这话,当时回来跟任直说了,任直道:“亲得退,不能连累将军府;可背水一战,咱们有那实力吗?”
任直觉得,就凭自己想跟南王对着干,不就等于厕所里点灯——找死嘛!
可不跟南王干一场,一味受欺凌,任家也咽不下这口气。
眼下,徐延珩找到门上,说要助任家一臂之力,帮手如果是瑾王府,任直顿时有了底气。
徐延珩年纪虽轻,但出身显贵,见识纵横,手段雷霆,会来事会做人,让人又惧又敬,要是肯出手,胜算就大大提高。
任直人如其名十分耿直,直接道:“世子为何要帮我?”
徐延珩眼里闪过锐光:“南王祸害谁都成,可南王千不该万不该去祸害将军府的五小姐,那就是南王的不对,道路千千条,哪条不好走,偏偏要跟我作对。”
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任直心里想,“什么叫南王祸害谁都成!敢情南王只要不祸害五小姐,其他的人就都活该被祸害……。再者说,将军府的五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也动手打了南王府家的小姐,怎么到徐延珩口里好似全是南王府的过错。”
看来,外界传言一点不错,徐延珩早就因爱成痴,五迷三道。
任直斟酌着道:“南王有容妃撑腰,只怕不好下套。”
徐延珩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要论情份,容妃和我母亲是同胞姐妹,我和四皇子是表兄弟,我自小就进宫给四皇子当了侍读,南王还能越过我去。”
任直听完腰杆子挺了挺,这年头朝中有人好办事。
南王能压任家一头不是有理站得直,而是后台硬,现在瑾王府来当任家的后台,真要当面锣、对面鼓,南王不一定能赢。
任直便问了一句:“南王府的事,世子打算亲自出面?”
徐延珩起身,走到任华亭跟前,手拍在任华亭左肩上,任华亭身子一沉的时候听见徐延珩道:“南王有张良计,我就有过墙梯,就问你一声,做不做搭梯的人,敢不敢信我一回?”
任家和瑾王府从无交情,要问信不信,自然不信;可要问敢不敢,任华亭敢。
一盘将死之棋,眼下只要有一线生机,都要试一试。
试了不一定能生,但不试一定是死局!
任华亭道:“我敢!”
答的不是“我信”,而是“我敢”!
任家的人有点意思。
徐延珩沉在任华亭左肩的手又轻拍两下,口气有些意味不明地:“你信不信我没关系,难得你听得进我的话,将军府退亲的事你听了,这回的事你只要也听进去,终归不会吃亏。”
任华亭听着话不由得牙根发紧,早就听闻瑾王世子城府深,以前只是耳闻,现在接触下来方觉所言不虚。
别的不说,听话识音的本事就是一流。
单单回答几个字,到了徐延珩耳朵里就能琢磨出别人的意图。
任华亭道:“什么时候行事?”
徐延珩收回手:“稍安勿躁,再等个半个月,待我安排好就能行事,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一击即中。”
虽说要等半个月,任华亭也不觉得失望,反正任家已倒霉透顶,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等半个月就等半个月。
徐延珩回到座位,端起海口碗喝茶,呐了两口道:“好茶,只要茶好不管倒在什么地方都是色香味俱全。”
贾氏瞧了瞧徐延珩手里的海口碗,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我平日用药多,光吃药就要花掉家里一大半花销,所以家里没有像样的茶杯。”
徐延珩道:“不打紧,只要茶叶好、水好,泡出的茶就好,这杯茶橙黄分明,叶片红绿相间,香气浓郁有兰花香,可是福建武夷山的大红袍?”
任直道:“确是。”
徐延珩笑颜晏晏地道:“前阵子去季大人府里赏菊,喝的也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任直道:“正是季康送我的。”
徐延珩并不意外,容色不变地道:“季大人和任大人本是同僚,自然交情匪浅,御史也掌管司法案件,不受同级和上级官员干涉,遇事可直接向皇帝汇报,拥有大事奏禀、小事立断的权利。倘若南王诬陷任大人的事找到证据,只要把证据和证人交由季大人,再由季大人直接禀明皇上,别说府司狱的官职,就算重回御史府也不是不可能。”
任直听得茅塞顿开。
季康为人正直,只要有证据证人,肯定会直禀皇上,自己的冤屈就不愁得不到昭明。
关键是证据和证人去哪里找!
要真能找到,这些年任家也不会找来找去空手而返。
谁能有南王的本事,要诬陷一个人只要一天的时间,满城风雨说闹就闹。
在会稽城能翻天覆地的除了南王府,或许还有瑾王府……。
想到这儿,任直不由地望向徐延珩。
徐延珩并没顺着话题继续往下说,而是突兀地道:“季大人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也是太子的左膀右臂,眼下宫里在选太子妃,我觉得季大人的嫡女季锦就是不二人选,任大人觉得呢?”
任直张口结舌,一副太子选妃关我什么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