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的笑容在离浅夜的眼里放大得和鬼魅一样。
她遍体生凉，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所以当初景辕说的，是真的？
她的人生，其实是被月星楼把控在手里，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又或者……是他们全都参与其中了？
那她到底是谁？他们的话，谁真谁假？
离浅夜惨白的脸色让南初脸上的笑意淡掉了，他有些惊慌失措地道：“浅夜，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恐惧。
我身边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
但，不能慌。
离浅夜，你不能慌，哪怕你的人生都是假的，哪怕你自己这个人是假的，你也绝对不能惊慌。
人生哪有什么关卡是过不去的呢，如果深陷无光之地，如果再也瞧不见半分明亮，那尚且可以说是，被磋磨至死，那也不是本愿，本愿倒是充满了活的希望的。
冷静，冷静。
离浅夜深吸多口气，反手抓住了来扶她的南初的胳膊，眼中迸发出强烈的火光，她几乎是失了仪态，手上的指甲掐入了南初的胳膊里，南初虽是仙人，都感觉到了疼痛。
“你和我相交一场，我不抹掉你的记忆，”离浅夜死死地盯着他：“但是我要你对我发誓，南初，你绝对不能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月星楼。”
南初终于领悟到了不对，愕然道：“难道你还……”
“是，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和月星楼还有那样深的纠葛，”离浅夜轻轻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我大婚的魔尊，突然变成了一只神族的凤凰……”
“如果如此的话……”
如果如此的话，那么这大婚，也没有半分真实了。
离浅夜的神情让南初生出了一股恐惧。
他眸色闪了闪，在离浅夜看不见的地方，竟是显露出一丝神性，而后道：“好，我答应你。”
离浅夜愣愣地松开了他的胳膊，而后也不打一声招呼，像是三魂七魄丢没了一般地行尸走肉离开了。
南初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富丽堂皇的魔宫里，然后转了个身，踏入虚空，进入了一处金光盛放的世界。
他伏膝行礼：“神主。”
景辕淡淡地凝视着他，后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
不，南初并不后悔。
他有一个庞大的梦想，将自己的拍卖店，遍布全界。
可他实力实在是太弱了，这辈子都没戏上神界。
现在有一个天大的机会落在他的面前，这肯定要把握住啊。
至于离浅夜……
他其实没有说错，当年他确实受了月星楼的承诺，只是，月星楼让他这辈子都不要说出真相。
最后他还是为了利益，背叛了月星楼。
他的道，就修的是拍卖之道，这很邪性，但是如果不能进入神界开自己的拍卖行，他的道心就永远不会完整。
他，为此，背叛了月星楼。
哪怕他能飞升，活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月星楼。
南初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剑仙很难。”
所有亲近的人，都是别有用心地接近她，她身上的一切，都是由不同的谎言组成的。
南初的话让景辕也陷入了沉默。
随后他冷哼一声：“若她不背离天神使的身份，那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一切不过是命数。”
他甩袖离开，留下南初在原地站着。
南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很荒谬的，很想质问，但是最后被他克制住了的念头。
如果一切都是命数，那么当年您背叛了天神使，将她亲自送到了凤凰的手上，是否也是一种命数？
又或者，这才是一切恩怨的来源。
但南初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去问。
他只要去完善自己的道心就好了。
可不知为何，明明拍卖行已经能在神界建立了，他那道心，不但没有丝毫的动静，反而像是受了什么影响，崩塌了一点……
长叹一口气，南初闭上眼睛。
他终究是觉得自己，辜负了月星楼和离浅夜。
——
离浅夜在房间里枯坐了很久。
阿木和大离都不敢上前，只是在一边担心地看着她。
他们都是听到了南初的话的。
“阿木，大离，你们答应我，这件事情绝对不要说出去，”离浅夜垂下眼，然后道：“好不好？”
当然可以！
两个人连忙点头。
而就在点头的瞬间，一股清风在室内荡开。
穿白色长衫的男人头戴白玉冠，俊美无双，一看见离浅夜，便笑着道：“阿夜，我回来了。”
离浅夜只是一个眨眼，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她一把将调整不好的大离，恶念和阿木全都收入了自己的储物灵戒里，然后笑着扑上去：“你治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某种情境下，会自动觉醒演戏的能力。
离浅夜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属于其中。
她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开心地仿佛真的出自于自己的真心。
月星楼果然也没有察觉到不对，眼睛一亮，道：“是，但是……”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道：“我虽然身体痊愈了，但是灵力却很微弱，还需要去把灵力养回来，所以我们大婚之后，你拿着魔宫印，等我好不好？”
用魔宫印，困住我吗？
如果我们在天道见证之下成婚，是不是我这辈子，就完全中了你的算计了？
离浅夜看着月星楼，内心像是刀搅一样痛苦，但是面上云淡风轻，看起来很是幸福，还带了点愤怒的担心：“你怎么还能让我等啊？”
“对不起对不起，阿夜，对不起，但是你再等等我，你再等等我，”月星楼把下巴放在离浅夜的肩膀上，紧紧地拥住了她，眼神里满是担心，所以也就没有看见，离浅夜寒冷的目光，他轻声地道：“真的，阿夜，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景辕了。”
离浅夜的身体一僵。
月星楼却只当她是担心，根本未曾多想，道：“等我身体康复之后，我就陪你一起去神界，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会永远陪着你，这句话，离浅夜不知道从他的嘴里听过了多少遍，但是过去听到的时候，都觉得幸福而甜蜜，不像此刻。
她觉得荒谬的可怕。
张嘴都从嘴里闻到了苦味。
于是离浅夜道：“你……怎么有办法能够打赢他，我还不知，要如何对付他才好，他可是神主！”
“神主又如何？”月星楼的嘴里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味道，他抱紧了离浅夜，更紧一点，像是要把离浅夜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不管是谁，都是不能质疑她对离浅夜的爱的：“我要保护你，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唯有离浅夜，不相信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了。
离浅夜深吸一口气，她有一点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因为她很想要流泪。
但是她不能做的被他发现，她得笑出来。
她真的笑出来了，噗嗤一声，道：“好，那我等你。”
“明日大婚……”月星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阿夜，我真的很期待，我没想到，自己还会有结侣大典的这一日。”
不要说你了，就算是我，都没有想到。
没想到有人都能拿结侣大典来算计人。
离浅夜也声音期待：“我也，很期待。”
但说出这句话后，她忽然觉得很疲惫。
她不想再演下去了。
这场戏，实在是太荒谬，她心中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悲伤，她有种直接对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直接说明白的冲动。
但幸好，她忍住了。
因为月星楼脸色一变，有些奇怪地道：“阿夜，或许你不信，就这么点时间，我还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的语气有点古怪，离浅夜奇怪地看着他。
“我收到消息，”月星楼顿了顿，然后慢吞吞地道：“仙帝已经死了，他被神主撤掉了仙帝的位置，现在的新任仙帝是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直接撤掉了原来的仙帝盟，现在仙界唯她是尊，很是热闹，各方势力都在明争暗斗，不太服气。”
仙帝被换掉了？
离浅夜愣了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先前来这里的琼枝公主。
所以，琼枝现在怎么办？
而换掉仙帝，不可能会是别人做的，只有可能是景辕撤掉了仙帝的位置。
是什么时候动的手，那天他们在仙界分开的时候吗？
离浅夜的心渐渐沉下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和月星楼直接撕破脸，因为景辕，也不是什么好人。
离浅夜的眸光深处闪过了一丝亮光。
她抓紧了月星楼的衣领，眼中似有不舍，又像是什么都没有，问道：“星楼，我问你一个问题。”
她的话陡然正经，月星楼也愣了愣：“怎么了？”
“你有没有什么大秘密，正在骗我？”离浅夜想，再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月星楼或许还是有隐情的。
就在那一瞬间，月星楼差点跳起来。
他以为离浅夜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了。
但还好，看离浅夜的眼神，仍旧是干净的。
所以这么大的秘密，他绝对不能暴露。
他摇了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