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浅夜眼中闪过一抹嘲弄。
雪中霜的银光闪过，她的手轻松自在地挽了个剑花，然后，就将剑尖对准了仙帝：“我一直在想，仙帝的仙术，到底有多高超，或许今日我可以见识一下？”
被仙帝亲封的剑仙，最后，竟然是拿剑尖对准了他。
但仙帝早有预料。
他脸上肌肉抖动，身上的金色长袍也开始疯狂抖动，像是下一刻就要愤怒地扑上去。
“你不可以去魔界。”淡淡的男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特殊，混乱的场景因为这声音奇异的安静了下去，就连面色难看，涨的通红的仙帝，也安静了下来。
他愕然地看向了来人。
“你说他不够资格，那我呢？天神使。”
是景辕。
只是和上次出现在离浅夜面前不一样，这次的景辕浑身笼罩在金色圣光里，看起来圣洁而遥远。
离浅夜的心中忽然漫上了一层，很难以言喻的反感。
也是在此刻，她意识到，对于脱离这身金光的景辕，她内心的反感也根本没那么严重。
所以，她是厌恶的，被神圣金光包裹的，神主身份吗？
这是离浅夜，月星楼，景辕，三人全都清醒的第一次见面。
在景辕那句话落下之后，周围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仙帝脸上的愕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他顿了顿，最先反应过来，他安静地退到了一边，低下头，位置恰好是景辕的旁边，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她不是你的天神使，”月星楼将离浅夜往身边一带，看着景辕，目光森然：“看来仙界无序，是因为天道对仙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竟然能让已经割裂的神界之主，这么自在地出现在神界？”
神界既然在最开始就脱离了三界，那么神主也是不允许来到仙界的。
只是因为仙的修炼，已经是在努力脱离天道桎梏，所以天道对仙界并没有太严苛的规则。
但这不意味着，神主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仙界了。
“魔界的王，能自由出入仙界，便已经意味着仙界的天道有失了，”景辕对着月星楼，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离浅夜看着这一幕，心底浮起疑惑。
为什么，一个神主，会对月星楼有惧怕呢？
是的，惧怕。
离浅夜十分清晰地感受到，景辕身上有这样的气息。
他明明看起来应该高高在上，但面对月星楼的时候，看起来无任何的高傲。
但离浅夜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只是冷淡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她说：“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干涉我自己的决定，星楼，我们走。”
月星楼嘴角流露出笑容，看起来很高兴。
无辟和阿木沉默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就连背影也充满了不与仙界扯上关系的洒脱。
“天神使，你为什么不信我的话呢？”景辕站在身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了出来。
离浅夜顿住了。
然后，她转向了月星楼：“月星楼，神主说，你安排好了我的命运，你和我的相遇是一场阴谋，前世我死在了你的手里，你告诉我，这些话，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离浅夜心中，有百分之九十的不信。
但仍旧存留着百分之十的信。
她问出来，也是想要看看，月星楼当着景辕的面，会如何回答。
这不就是一个，必然有一人说谎的问题吗？
离浅夜觉得自己真蠢，这时候才想明白关键。
她静静地盯着月星楼。
月星楼笑了一下，道：“阿夜，我可以发誓，我没有做过，我愿意对天道启誓，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我更不可能在前世就和你相遇，还有，我也不相信谁能伤害天神使，除非，那个人是神主。”
月星楼转向了景辕：“神主，可能没将这一点，告诉过你。”
“阿夜，我确实在神界也拥有身份，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请你信我，”月星楼看了一眼景辕，视线再度转回。
离浅夜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后道：“好，我相信你。”
他们齐齐看向了景辕。
景辕的脸裹在金光里，但仍旧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情绪。
他并没有因为月星楼的否定就怎么样，相反，他只是轻笑了一声，对离浅夜道：“阿夜，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这话玄之又玄，离浅夜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但是她还未曾开口，景辕就消失在了原地。
月星楼的眼中闪过一丝森冷。
“走吧。”离浅夜牵起了月星楼的手，对无辟一颔首。
无辟点了点头。
而这次，仙帝也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未曾在阻拦。
很明显，是因为景辕从中干预了。
等到月星楼离浅夜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之后，仙帝颓然地卸掉了身上的伪装，他像是一把要出鞘的剑，忽然被磨掉了剑刃，只留下了惰性。
他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回了自己的寝宫。
宫殿内四处无人，也就无人看见他的样子。
最后，坐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曾经，这里都是人。
因为每一个飞升的仙人，都要来觐见仙帝，他们都以为，他是仙界的主宰。
但不是，仙帝之上，也受制于人。
于是他从这高位上走下来了，他看着他们拉帮结派，于是将自己成为了最大的帮派的领袖。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但必须遵循众生平等的仙帝了，他仍旧搞搞在上，但无需在遵守众生平等的原则。
顺我者生。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呢？还是觉得，自己仍旧不满足？
因为仙帝盟还不够大是吗？
“因为你想要操控所有人的人生，不仅仅是顺你者生，还包括逆你者亡，”淡淡的男声自一边响起来。
仙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然后立刻跪在了地上：“神主！”
“本座也是才知道，原来你喜欢过天神使，仙帝，本座记得，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知道她是天神使。”景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仙帝已经紧张地心蜷缩起来。
他不懂，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让景辕知道呢？
是离浅夜告诉他的？
不对，离浅夜根本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景辕冷静地感受着仙帝脑子里的想法，没有开口，只是冷冷一笑，道：“陈不落，你确实不适合，成为仙帝。”
仙帝一位，不是由上天来定的，是由神主。
唯有神主，是天生地养，真正的受天道认可。
仙帝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桩小事，就会让自己失去仙帝之位！
他慌乱地道：“神主，我不过只是尝试性问了问，因为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我根本没伤害过天神使！”
或者说，当时的他还不懂，神主和自己距离多少。
他只是在见到那个被神主放在心尖上，一直苦心谋划她路的女人后，忽然就动了心。
但是在尝试过后，也就放弃了。
因为与此同时，他知道了神主的可怕。
可仙帝没想到，这么一桩，被自己都快遗忘了的陈年旧事，会让神主这么生气！
“小事？如果你自己也认为是小事，你就不会布下阵法，妄图隐瞒本座，只可惜，不论做什么，都会在某一刻，被人翻出来，或许你不知道，当时在现场的，还有你的宝贝女儿，”景辕神色冷冷的，“你建立仙帝盟，已经将仙界弄得乌烟瘴气，本座一直不处理，是因为念在多年来，你为本座也做了不少事情，可你，实在是辜负本座的信任，简直有违仙帝之责。”
“所以，本座不能容你。”
他抬起手，逼人的威压直接荡开，下一瞬间就要取掉仙帝之位。
但是仙帝听了他的话，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景辕眉头微皱，停了手：“你有话说？”
“神主，你指控我的这些罪行，可真是可笑，”反正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仙帝竟是完全不顾别的，将隐瞒在心中已久的话，完全说了出来。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没有为了一己私欲，将神界弄得乌烟瘴气？你设计剑仙的命格，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最可怜的是，我起码敢对天神使表达自己的喜欢，但你，你敢吗？不，我忘了，你确实敢，你瞒着天道，三翻四次地下界找她，不是吗？真可怜，身为神主的你，真可……”
他后面的字，还没有说完，就没了机会继续了。
他嘴角涌出一股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不可怜，本座身为神主，怎么会可怜？还有，本座从来没有安排过，天神使的人生，你们怎么会懂呢？”景辕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滩血，轻轻一笑，往虚空一点，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步踩了出去，然后，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他站在了女人的面前，道：“你愿意，成为仙界之主吗？”
——
离浅夜并不知道仙界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只是保持沉默，到了魔界。
因为景辕最后那些话的原因，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直到离浅夜走进魔宫的时候……
寸寸金光自眼前亮起来，黑漆漆的宫殿四处都亮起了明灯。
那些过去，歪瓜裂枣一般的魔修和魔族土著，现如今都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言笑晏晏地盯着月星楼和……他旁边的离浅夜。
离浅夜还没开口，就看这些魔修统一跪下：“恭迎魔尊，魔后回宫！”
离浅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