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点小九九都明摆着写在脸上,亲儿子的不捧场直接坐实了她的不靠谱。
老太太恼羞成怒的往骆一声的大衣上扑了一爪子:“就等你一个人了,还不赶紧坐下,你爸没教你要守时啊。”
骆老先生眼皮一抬:“我教的最多的,就是人要踏实,嘴里少跑掉火车。”
老太太气势汹汹:“老头子,连糟糠之妻都讽刺,别以为到了这把年纪我就不能跟你离婚了!儿子归你!房子归我!让你睡大街去!”
骆老先生由着老太太发了通脾气,才把她骂人期间,自己剥好的莲子,搁在了老太太面前的小盘子里:“哎,怎么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不听完人说话呢,我是说啊,我们儿子又不像你那么幸运,嘴里就算跑了坦克,也能有我捞着。”
老太太脸一红:“这么大年纪了,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羞不羞!”
好好的儿子批斗会变成了中老年人撒狗粮现场。
骆一声习以为常的脱下大衣,选了个余梨亭对面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正好把余梨亭低头的那一笑收在眼底。
骆一声眼神微顿,随后抿了抿唇,余梨亭太绷着了,或许他们家的这个氛围正好适合他。
老太太瞅见骆一声坐下了,立刻板起脸:“你坐那么远做什么!你娘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骆一声靠着椅背,无奈的耸了耸肩:“我还能坐哪?大家一起排排坐么?”
老太太右手边坐着每天囔囔着要离婚的骆老先生,左手边坐着她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儿媳妇,儿子的存在的意思可能就剩下被骂了。
服务员进来,给骆一声添了份餐具:“谢谢。”
疲倦太过,哪怕有所掩饰,做娘的还是看出来了:“又加班了?”
骆一声吃着菜:“差不多吧。”
学医漫长,骆一声在北京待了那么多年,毕业后听他说要回来,老太太还挺乐,谁晓得他又跑S市去了:“当初要你跟着你爸留在洛川你不听,你看看你爸,现在闲得多碍眼。”
骆老先生:“咳。”
骆一声吃着菜,没抬头:“回去做什么,我爸又没医院给我继承。”
骆一声一句话,把老太太对他最后的那么一点母爱也给耗尽了,干脆转了头找余梨亭聊天,女人啊,天气就在一转脸间,阴天瞬间成了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梨亭,多吃点这个,看你瘦的。”
老太太夹了块鸡肉过去,还没搁到余梨亭碗里,一直低着头吃饭的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抬了头:“妈,他不爱吃鸡。”
老太太筷子一顿,看向他儿子的时候,骆一声已经又埋了头吃他的饭去了。
儿子就是讨债的,老太太讪讪笑笑:“我吃我吃,梨亭有什么爱吃的,老太太给你夹。”
骆一声:“最好是虾,怎么做都吃,鱼要吃红烧的,水煮的最多动两筷子,猪蹄只吃里头的瘦肉,除了肥牛和腊肠,其他一点肥肉都不能用,蔬菜的话,所有叶子菜都吃,空心菜的话最好有人把茎都吃了,留叶子给他……”
余梨亭的微笑在骆一声的一一举例中越发脆弱,他试图用眼神告诉骆一声:我丫的也没找你的茬,你能不能安静的吃完这顿饭,然后你好我好的一拍两散?
谁知骆一声压根不买单:“看我做什么,挑食的是你。”
余梨亭:“……”
微笑,微笑,微笑……
老太太呃了两秒,随即坚决果断的站在了儿媳妇这一边:“挑食好啊!年轻人就是要挑食!物种的多样性嘛!”
余梨亭:“……”
余梨亭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个帮忙。
他正准备叹一口气,把这点尴尬消化掉,就听到骆一声道:“我也没说不好。”
面前的转盘被骆一声拨动,之前的几个菜被转到了骆一声那,换到余梨亭面前的是一盘只剩下叶子的空心菜。
他眼神微动,再抬起眼时,骆一声还在低着头吃饭。
后面骆一声基本没再说话,都是老太太在跟余梨亭聊天:“梨亭啊,你大学是在上海读的是吧?”
余梨亭没说是哪个大学:“嗯,对。”
老太太:“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高考有六百多分呢,怎么没去北京啊?”
这问题并不奇怪,当时班上分高点的,都尽量往首都报。
余梨亭轻轻笑笑:“觉得上海和我更有缘分吧。”
老太太:“挺好挺好,上海多好,我之前就不想让他考什么北京。”
吃得差不多了,余梨亭起身,说去洗手间,全程彬彬有礼,哪家姑娘要捡到了这么女婿,准得乐开了花。
余梨亭一走,老太太就用手肘戳着骆老先生:“怎么样?这儿媳妇,满意吧?”
骆老先生没那么开放,点点头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老太太:“别装了,之前拉着人家聊天拉得那么开心。”
骆老先生抬起眼,看向自己儿子:“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嗯。”骆一声站了起来,“我自己解决。”
说罢,便朝着余梨亭刚才出去的方向走去。
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子消失的身影,倍感欣慰:“哎呦,养大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