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梨亭手里的筷子动了，“你之前不是挺讨厌他的么？”
王立刚：“废话，都把你弄医院了，不骂不骂，他还真当自己开了人见人爱的主角光环啊！”
余梨亭嘴角一扬：“不是主角。”
王立刚：“我就那么一比喻。”
“我也不是主角。”
王立刚这才发现，余梨亭这话中带着嘲讽，对自我嘲讽。
王立刚：“要不我下个剧让给你？”
一句话，让刚才那点小悲伤彻底烟消云散。
余梨亭随手抓了包纸丢他：“这部剧没点水花出来，你还想下部剧男主角？”
王立刚笑着躲过：“我这不随口一说嘛，再说了，不想做男主角的演员，不是好演员。”
他把掉在地上的纸巾捡起来，故作严肃道：“余同志，组织要严厉批评你这种可能误伤他人的行为。”
余梨亭：“滚滚滚。”
“好了好了。”玩笑是调节，调节过后，还是正题，“亭儿啊，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不就是怕家里接受不了，怕公司股价受影响，也怕骆一声家里人接受不了么？”
压在余梨亭肩上的，被王立刚轻飘飘的几句话说了出来。
“亭儿啊，你有没有想过一直最怕的是自己？”
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件事不对，把这些划分到有罪的框框里，任何出格都是心惊胆战，连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王立刚前面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后面倒是点到为止：“吃饱了吧？那就起来干活，都要年底了，还好意思偷懒？”
说着他率先起来。
“立刚。”
王立刚听见他叫：“嗯？”
“为什么又能接受了？”
为什么当初恨不得把骆一声拖出来抽一顿，现在又这样撮合？
“啊——”王立刚一副思考的样子，“因为我站在的从来都是你的角度吧。”
所以之前恨不得抽他，现在却只想做你能快乐的选择。
……
金永根，从广西的一个小村子里走出来的人，别的没有，就是孩子生得特别多，这对传统夫妻在生了五个姑娘后，老天终于不忍，给了他们夫妻俩一个儿子。
人家计划生育都打响了这么多年，男娃女娃都是宝，这种思想现在都不用宣传了，可重男轻女，男孩才能传统接代的传统理念还是在这对夫妻心中深深扎根。
孩子多了不好养，女孩全丢在老家，自己种田，读了小学就送出去打工，男孩跟着他们夫妻俩一块生活，娇纵得很，完全没把姐姐们当姐姐。
上户口时，金永根把小孩都叫上，跟那人说：“你看哪个不行，你就杀掉吧。”
孩子都这么大了，能怎么办？最终全都上了户口。
金永根一直觉得自己这事办得特英勇，常挂在嘴边做炫耀，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女儿，没有老子，你连户口都上不上。
这样的家庭情况，固然让人气愤，但是每家都有每家难念的经，也就是私下说说，也就过了的事。
如果没有后面那场事的话。
金永根和小儿子一前一后得了癌，贫困的家庭哪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几乎算是必须要舍去一个人。
决定是他们自己考虑自己做的，在这之前，骆一声作为医生只能尽自己的本分。
谁也没想到金永根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自杀。
虽然金永根这个人劣性种种，但听到自己负责的病人走上了这条路，骆一声差点没握稳手机：“骆一声，你冷静点。”
骆一声抿住唇线：“你说。”
王医生听他语气，大松了一口气：“你出去前，到底有没有请假？”
骆一声：“请了，但只是口头。”
这是他们之中一种不成文的事，口头批了，回头再补请假条就是了。
但这事毕竟不是规矩，主任真的能宁愿自己被骂被罚，也要保下他？
只要主任不承认有这回事，骆一声百口莫辩。
王医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我先去试试主任的口风，你毕竟是黄老带出来的徒弟，总得给几分面子。”
这些话不过是安慰罢了，骆一声却笑了：“谢谢。”
王医生：“谢什么，回头请我吃饭就行了。”
骆一声：“好。”
挂了电话，骆一声站在门口，透过门上那一小块玻璃看着还未醒来的老母亲。
手里的电话，一点一点捏紧。
骆一声闭上了眼，这个时候，他最想找的不是主任，也不是老师，而是骆一声。
都说医生当久了麻木，但生死面前永远是不能掌握情绪。
嘟嘟……
骆一声闭着眼，听着嘟嘟的通话音。
没想到余梨亭还是接了……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先说的还是他。
骆一声：“我没想到你会接。”
余梨亭语气有些无奈，也很温柔：“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原谅你了。”
“你好好照顾你妈吧，我们走了。”
这句话成了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