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聪顿时放大了瞳孔,愕然凝视着那朵妖艳魔魅的扶桑花,刚刚那一掌,已令他气血翻涌,看来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下意识的攥紧手中的蚀骨鞭,暗聚内力。
“扶桑暗拓!”
清亮的一声厉叱,似是夺命魔咒一般,不由令人心神惧颤。
那殷红的瞳仁因被煞气填满而发出嗜血的锋芒,血红色的扶桑花顷刻又化为涅槃浴火,狂啸九天的血凤凰,昂首傲立,展翅欲翔,嗜血的烈焰携风卷浪直击而出!
花绽!凤鸣!
那是几乎可以摧毁一切的凌厉!是天地唯我、遇神杀神的霸气!带着倾尽一切都无可抵挡之势,迅猛的击向对面之人。
在那血凤凰扑来的同时,慕容聪手中的鞭子也已挥出……
相触的那一刻,并没有预想中的僵持,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那鞭竟然就那样被血凤凰一口一口吞了下去,当即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这……怎么可能?”慕容聪眼睛瞪到最大,满是惊恐之色,难以置信的张着嘴,未待反应过来,那红黑结合的电光已猛势掠过,透体而出。
红绫悄无声息的收回,眨眼间,宇文千桑已漠然站在慕容聪的身后。而慕容聪却还静静的战在原地,保持着挥鞭的动作,下一刻,终是缓缓倒下……
周围的喋血杀手错愕的看着他们的主子,又慌乱的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到那“噗通”的一声,慕容天寻轻轻闭上双眼,待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释然,微微仰头,幽沉的声音压得极低,“母妃,一切都了结了,请安息吧!”
宇文千桑闻言心中猛地一痛,年少的那些日子里,他必是无时无刻不在这冷酷凶残的亲情中挣扎着,所以才造成了今日这样笑里藏刀的他,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瑶水寰的话……
“唰!”一道寒光骤现,待回神,只见周围余下的数名喋血杀手皆已倒地而亡。
宇文千桑冷冷的瞥向站在尸首中间的那个男子,“松廷?!”
慕容天寻目光微收,口中轻喃,“果然是他!”
“松廷见过东凤王千岁,西玄王千岁!”
没有行礼,只是淡淡的一声问候。
“你似乎来晚了!”宇文千桑淡漠的道。
松廷目光微暗,移步走近地上的慕容聪,俯身看着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抬手轻轻的替他合上双目,痛惜的深叹一声,“师兄……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对自己人都能下得去手,这样的作派……”慕容天寻瞥向地上已没了气息的慕容聪,冷讽道,“还真是像他!”
“我不杀他们,你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松廷敛去眼中的泪光,起身冷漠的勾了勾唇。
“那你又如何肯定本王会放过你呢?”宇文千桑妖异的眸光直逼松廷,口中吐出一丝清冷的声音,“你在冥巷呆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本王是如何处理叛徒的吧!”
“你不会杀我的!”松廷微笑着道,眼中尽是坚定与自信,“因为我与方锐一样!”
“说下去!”宇文千桑饶有兴致的轻轻扬唇。
“当初在南宫王族时,东凤王费尽心机,不惜令方锐误会你,却只为让他知难而退,免得日后两难!”松廷踱步近前,似有恃无恐的一笑,“只可惜方锐愚笨,未能看透东凤王的好意!不过,东凤王对待一个敌人尚能如此,又何况是对你有用之人!”
“你不为他报仇?”宇文千桑微微挑眉,面色无波的看着松廷。
“冤冤相报何时了?”松廷冷淡的问了句。
宇文千桑忽然轻笑一声,“好个冤冤相报!看来是本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故意拉长尾音,一字一顿的吐出。
“若我为你放下这一切,弃暗投明,我信你定不会杀我的!”
猛然间一语,灼烫的目光无所畏惧的印在那双绯瞳中。
他竟然笃定了宇文千桑不会杀他!
慕容天寻目光一寒,冷声吐出,“即算她不杀你,你又怎知本王也不会杀你?”
“你?”松廷轻笑一声,“西玄王还是先养好了伤,再问我这个问题吧!”
知他有意挑衅,慕容天寻风轻云淡的勾唇冷笑,“杀你,何须本王亲自动手!”
不待松廷再言,宇文千桑清冷的声音已响起,“本王很想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你又凭什么跟方锐比?之前方锐从未做过任何与本王冲突之事,且不论他是否为本王付出过什么,但却是真心实意的,本王自然不会害了他!”
目光转利,冷瞥向松廷,“而你……绮罗庄之事,你敢保证与你没有半点干系吗?那些暂且不论,单是眼下月谷失守一事,就足够本王将你碎尸万段了!”
松廷不由一顿,一时无话可说,心下也在自问,他做了那么多让她痛恨的事,如今又有何颜面请求她的原谅?如是想着,双手极其无力的一松,宝剑叮当落地。
宇文千桑赤眸微闪,紧锁住松廷的双眼,在那双眼中,她竟然看到了生无可恋的波光,心中疑惑,他真的像方锐一样对自己动情了?
未再多想,干脆的开口,“本王可以不杀你!”
“你相信我?”松廷不禁双眼一亮,她竟什么也没问,甚至连解释都直接略过了,就这样干脆的决定不杀他?
“本王不是信你,而是信自己!”宇文千桑只回了一句让松廷摸不着头脑的话,随即眼珠一转,“不过……”
“我一定会将二位安全送出月谷的!”松廷以为宇文千桑想说的是让他将他们带出月谷,想也不想便干脆的道。
却不想宇文千桑歪了歪头,轻瞥一眼后面的慕容天寻,“本王是让你来背他!”
“这……”
“你这忘恩负义的妖女,本王为你伤重至此,你现在才背我走了多远,竟然就开始”慕容天寻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见宇文千桑抬起那还在滴血的手臂,没好气的道:“西玄王千岁,请睁大您的蛇眼看清楚,本王如今也有伤在身,若再不处理,这条手臂就真的废了!”
慕容天寻怔了怔,不再说话,乖乖的从宇文千桑的背上下来。
松廷一见那血肉模糊的手臂,心中莫名的紧张,急忙上前一把扯到眼前,待看清后面色顿时刷白,“蚀骨鞭!”
“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宇文千桑一把将手抽回,声音清冷的道。
松廷的手不由僵住,他竟然忘记了他们此时的关系。
待处理好伤口后,宇文千桑突然抬眸,却发现松廷竟在直愣愣的盯着她,“怎么?没看够啊?”
“呃……不是……”松廷这才回神,心中想着,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会练就成这样熟练的手法,那可是蚀骨鞭的伤,那样的蚀骨之痛,她竟然一声未吭,就那样平淡的将其处理好了!
“赶紧带路吧,不然等到喋血杀手都赶过来时,再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宇文千桑冷邦邦的道。
“好!”松廷应了声,然后来到慕容天寻面前,正欲背他。慕容天寻却直接绕开了他,压着痛意,一步一晃的走到宇文千桑身侧,倔强的道:“本王可以自己走!”
宇文千桑心知慕容天寻又在逞强,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拉过他的胳膊,然后向自己的背上一带,再次将其背起。
松廷不禁气愤的瞪了慕容天寻一眼,随后跟上去。
月谷之中,欧阳晨站在慕容聪的灵堂前,看着那口大棺,眼中掠过一抹涟漪,思绪渐渐坠入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里……
世人皆知北辰王与聪公子交好,却不知他们为何交好,按理说慕容聪即算是叛离了慕容王族,也有多条路可以走,可他为什么非要选择欧阳晨呢?
二十几年前,帝都的陈家二女皆是当世有名的大美人,被世人赞曰,一个沉鱼落雁,一个闭月羞花。
而如此倾城之色,求亲之人自是数不胜数,但却都被陈老谢绝了。
传闻这陈氏二女自命不凡,也是眼高于顶,看不上普通男子,本欲入宫为妃,奈何皇帝无心,最终退而求其次,一个嫁给了西王,一个嫁给了北王。
然西王与北王皆是人中之龙,又怎甘输于皇帝,遂欲将那些流言蜚语封杀,可是要堵住悠悠众口谈何容易?所以只好设法将有关陈氏二女的一切全部抹去了,这也是后人不知的原因。
故慕容王族的先王后陈氏本是欧阳晨的嫡亲姨娘,因此欧阳晨与慕容聪也是兄弟。
慕容天寻和莫正阳虽亲如手足,却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而他们不只亲近,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过他们却从未以兄弟相称过,因为慕容聪曾说过,他不需要兄弟,欧阳晨知道他和慕容天寻之间的一切,所以也就由着他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当时欧阳晨见其母妃陈氏愁眉不展,心知是因为姨母的事,虽然天下人不知其间的内幕,但他自然明白这个中的缘由,陈王后之死与慕容天寻绝脱不了干系。
那一夜,遍体鳞伤的慕容聪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地上,任是大雨滂沱却依旧洗不尽那一身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