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
提刀来见2020-10-24 23:353,059

  早上八点,大院里冒出了烟火气,浓郁的饭香从厨房飘逸到大厅的每处角落。

  光头自己拿着一瓶开了盖的啤酒,又把另一瓶举了起来:“今天这事的确是我们不地道,喝了这杯酒,一笑泯千仇,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葛临临圆滚滚的身子费力地挤进两人中间来,把黎溯元挡住:“我们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谁跟你们土匪是兄弟?”

  光头看着不知不觉已经跑去了对方手里的啤酒:“呃……咱个其实本来也是有为人民服务的梦嘛……”

  “然后呢?”一旁摆弄花草的林思求凉凉道。

  “……末日来了,梦想沉底了。”

  “……”

  光头为了表达自己冲突了人民解放军的“歉意”,热情地邀他们一同吃顿早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光头相信吃过这顿饭黎溯元就不会打他们物资的主意了。

  人民解放军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黎溯元找了个亮堂的地方,又开始研究他的地图,现在没有了导航,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清楚路况如何,他必须找人多打听才能不至于走偏。

  一边,顾池模样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内心叫苦不迭。

  刚才当着所有人的一通胡乱诊断,顾池在这些大姑大嫂心中的形象不知不觉就成了身残志坚的小可怜,见两位头头似乎握手言和了,屋里的女人们一股脑地冒了出来,说要给大家烧一桌好菜。

  于是,顾池莫名其妙被下至十一二,上至七老八十的大妈大姐小孩子们围住了,一个个的对着顾池嘘寒问暖:“娃子你从哪里来的呀?”

  顾池心道我从天上来。

  “饿不饿,冷不冷?是不是吓着你喽?”

  顾池默默把身子蜷了蜷,一言不发。

  别的不说,顾池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能唬人的,但光头被他嘤的那一嗓子造成的阴影还在呢,他忙上前来,把这些多事的撵开:“都都都干活去!闲的没事把筷子碗拿上来啊!”

  众人颇为不满地散去了,顾池暗松了一口气:再不走,我就得使出我的惊天神功了。

  张婆子却没动弹,刚才完成了人生中头一遭“看诊”经历带来的成就感让她是迟迟不能平复,她在顾池十分拒绝的目光下搬了一个小马扎坐过来,自以为充满了慈祥的把一只手放在了顾池的膝盖上:“娃子,你叫顾池?”

  顾池抽搐着眼角点了点头:有完没完了!

  “医生,你要给我开药吗?”顾池索性主动出击。

  张婆子表情一僵,她哪会开药?

  “呃……呃……”张婆子寻思了半天,道:“平时多喝点热水……早起早睡……呃……”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要多吃青菜。”

  顾池:“……”我信你个鬼。

  人民解放军果真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光头说着要请吃饭,黎溯元摆了摆手,让人从车上拿了些吃食下来,算是随了个份子。

  虽然黎溯元好像也不怎么算是人民解放军的一员。

  葛临临蹲在火炉子旁边烤玉米,这玉米被火一撩,金澄澄的泛着焦香,十分的诱人。

  顾池刚舔了舔嘴唇,一根玉米被递了过来,黎溯元打劫了葛临临好不容易烤熟的玉米,十分严肃地跟顾池道:“多吃蔬菜,病才能好。”

  顾池下意识接了过来,嘴角微微抽搐。

  闻着确实挺香的,顾池选择性忘记了黎溯元刚才说的“屁话”,也不顾得烫手,一口啃了上去。

  “……”顾池的大脑一片空白,刹那间他仿佛听见了牙齿碎裂的声音。

  黎溯元看他吃一口玉米神色大变,有些不解:“不喜欢五谷杂粮?”

  顾池动作僵硬地把玉米从嘴上“拔”了下来,眼睛紧紧盯着只被他咬出了一个浅浅的牙印的玉米:“这玉米……放了多久了?”

  黎溯元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

  正巧,葛临临又烤好了一根走过来,他把玉米抱在怀里在黎溯元面前晃了一圈,又是得意又是警惕——刚才他烤的第一根就是被黎溯元狠心夺走的。

  “也没多久啊,挺新鲜的,就是在院子顶上晒了两星期可能有点走水。”话音刚落,葛临临一口咬在玉米棒,“咯嘣”一声,那嘚瑟的身形忽的定住了。

  葛临临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这下,顾池真的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黎溯元挑起眉看着眼前这两个行为颇为诡异的人:“又怎么了?”

  葛临临缓缓把玉米拿出来,下巴却没合回去,他面目狰狞地流下两行清泪。

  黎溯元忍了又忍:“你被下毒了?”

  “俺没有俺没有!俺王大胆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从来不会干这种苟且之事!”光头一直盯着黎溯元的一举一动,忽的听见了这话,忙过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自证清白道:“肯定是他也有病,脑子有病!让张婆子给他看看!”光头把“脑子有病”这四个字说的极为响亮,颇有在指桑骂槐的嫌疑。

  黎溯元正要手动让这聒噪的大嗓门闭上嘴,就听见葛临临口齿不清地大着舌头,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他:“醉……醉张……沃……沃下巴脱……脱臼了……救……救我……”

  “……”黎溯元上前一步,颇为嫌弃地掐住了葛临临肉嘟嘟的腮帮子,另一只手迅速灵敏地在他的下巴骨上强行一按,“咔吧”一声,骨骼复位,葛临临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队……队长!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

  黎溯元对他的反馈意见毫不理睬,转头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站在旁边的光头成功地回忆起了自己的心理阴影,默默捂住了脖子躲到了一边。

  顾池十分没有协作精神地把硬得需要不锈钢牙才可能咬动的玉米毅然决然地塞进了葛临临的怀里。

  “给我干什么?”葛临临手里捧着两根“中看不中用”的玉米棒子,啃也不是,丢也不是,委屈成了一个二百斤的胖子——虽然他一百六十斤。

  在各地都粮食紧缺的状态下,这两根玉米断然是不能说丢就丢的。

  黎溯元在旁边莫得良心的出谋划策道:“谁开发谁治理,不如你的早饭和午饭就是这个了,这样也不会造成浪费,你说是吧?”

  “是个头啊队长……”葛临临浑身上下写满了委屈:“就算我真想吃了它们,我也有心无力啊!”

  一旁的大娘看见了就捂着嘴笑:“给我吧,我去厨房找擦子擦一擦,擦成玉米茬子煮粥喝。”

  葛临临如释重负地把东西送了出去:世上还是好人多——唯独他们队长不是人。

  吃过了饭,一直在自己给自己找事干的光头终于从黎溯元嘴里撬出了他来这儿的目的——不止是想要补胎和给顾池看病,黎溯元还想跟他们打听一些关于南部沿海安全基地的事情。

  “南部沿海?安全基地?”光头挠了挠头:“咱们都建起安全基地来了?”

  “不说别的,俺之前天天派伙计去市区的大道上转悠,就为了等那个搜救部队,结果呢?”光头一摊手:“毛都没等来。”

  顾池心道:原来大家都一样。

  这分崩离析的世界承载着飘摇的人心,那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搜救队堪堪维持住了最后一盏心灯。

  但日子久了,希望也是会被消磨殆尽的,等到那一天,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能够想象的了。

  黎溯元在本上的南部基地四个字上画了个叉,又问:“附近公路你们很熟悉吧?”

  光头和几个手下鲜廉寡耻地挠着头笑。

  能不熟悉吗?那可是他们日常“工作”的地方。

  “大哥,您问。”光头十分狗腿道。

  黎溯元心想我可没有头这么亮的兄弟,他推了张地图过去,用笔尖在某个地方点了点:“这条路目前路况如何?”

  光头眯着眼仔细瞅了瞅:“青北路啊,俺记得前天俺们兄弟去那边放拦车带的时…”话说的太快,光头尴尬地顿了顿:“不是,是去那儿瞎逛的时候看着道还挺好的,没什么挡道的东西。”

  黎溯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给你一小时,把你在公路上放的那些东西撤干净。”

  “……”光头自骂了一句叫你多嘴,忙道:“俺这就派兄弟去,这就派这就派。”

  亲眼看着光头嘱咐了几个手下去了,黎溯元脸色才好了一点。

  光头好奇道:“大哥您是准备自己去找安全基地?”

  黎溯元没回答,光头当他默认了,这光头虽打家劫舍的事干了不少,在某些方面却颇有几分原则,他迅速把黎溯元当成了自己的亲哥,急切地劝道:“快别去了,多危险啊!”

  “反正也活不长了,挨一天是一天不好吗?”

  黎溯元淡淡道:“你不是也在期盼着搜救队来吗?”

  光头吸了吸鼻子。是啊,哪怕觉得没人能救他们了,可心里却不能真的放弃那虚假的希望。

  何况万一呢?

  光头忽的正色了起来:“要是……我是说要是,你们真的找到了,请你们跟那边的人说一声,这里还有幸存者二十三人。”

  黎溯元看了他一眼,收起了地图,轻轻吐出两个字:“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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