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
提刀来见2020-11-28 23:213,142

  门被敲了又敲。

  那凌乱的敲法,不消多说,李烨就知道是谁。

  “进来。”顾池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陛下,我给您拿了几块点心。”

  “不是刚吃过饭…”李烨话还没说完,顾池对着外面招了招手,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衫的侍女端着食盘走进来。

  说是侍女,打扮却有些“超了标”,寻常侍女多是一身素色,干净利落,而她却着一身干起活来颇不方便的大袖纱衣,似乎妆容上也颇为用心,长长的银步摇随着她曼妙的身姿轻轻摇晃。

  李烨不由得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令在旁暗中观察的顾池心中一喜:有门!

  侍女摆着她那芊芊细腰走到了李烨书桌旁,将茶点端上来,而后福了福身退到一侧。

  顾池按捺不住走过来,小声道:“陛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顾池掩着嘴,一副快别不好意思了的表情看着李烨:“我说红红呀,红红怎么样?”

  “她是你新挑回来的侍女?”

  “对呀~”

  李烨思索片刻:“她为何穿成这样?”

  “我让她穿的啊。”顾池莫名其妙道:“不合陛下心意?”

  李烨捻起一块茶点正要入口:“为何……要合朕的心意?”

  “唉——”顾池自顾自叹了口气,以为李烨没看上,他对着侍女挥挥手,侍女便退了出去。

  “那陛下先忙吧,臣且告退了。”

  顾池当着李烨困惑的目光,失魂落魄地走了。

  所幸李烨手上正忙着批奏折,困惑了一会儿便去忙眼前的事了。

  漆黑的院落里,顾池蹲在走廊角上碎碎念。

  怎么会不喜欢这种呢?

  明明这个妹子是五个里头最耐看的那个了!

  李烨是不是眼光有问题?莫非当皇帝的眼光都很高?可他哪儿去给李烨弄绝世美女过来啊?

  真要有的话,他还不如给自己弄一个呢。

  静静思索了一会儿,有侍人举着灯笼走过来:“公子,主上喊您过去。”

  顾池站起身来,拍了拍肩:“哦,好。”

  没有什么是能够打倒他的,怕什么,除去红红,他还有四个可以试呢!

  顾池轻轻推开门,书桌前的奏章已经都被叠好了,看样子是批完了,李烨端坐在茶案前,正小口尝着方才顾池让人端进来的茶点。

  “陛下,您叫我?”

  李烨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顾池慢吞吞坐过去,不知李烨叫他来又要做什么,夜深了,今晚他可不想再折腾了。

  “前几日叫你选的侍人,近来用着可还顺手?”

  顾池回想了一下,这几日他似乎光顾着给她们“指点造型”加“课业培训”了。

  “顺手顺手,可顺手了,都是托了陛下的福。”

  “朕听说你挑来的都是侍女?”

  这边的别院里,无论是侍人还是守卫,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只有厨房那边有几个粗使婆子。

  顾池听不出他什么情绪,又怕他不喜欢侍女,只能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李烨品了一口茶,淡然道:“也好,女子或许的确能更仔细些。”

  “陛下怎么以前没在这边放一些侍女呢?”

  李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边院子本是不住人的。”

  “不住人?那以前是干什么的?”

  “关押和审问犯人的。”

  “……”顾池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是……是吗……呵呵呵呵……”

  怪不得院子里养了一帮五大三粗的打手。

  顾池默默喝了口茶水压惊,然后又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他放下已经空掉的杯子:“陛下好几日没在这边住了,今晚不回宫了吗?”

  “嗯。”李烨点点头:“朕正好叫你呢,给朕铺床,朕要就寝了。”

  “好嘞……”顾池认命地掀开卧房的帘子,给李烨又当爹又当妈一般地铺被褥、换床单。

  “陛下,换好了,您可以就寝了,需要我为您更衣吗?”

  顾池翻出一套金闪闪的五爪金龙睡衣晃了晃。

  “不必。”李烨无比熟练地接过去:“出去吧,朕这边不需要你了。”

  顾池正要走,李烨又想起来什么:“对了,明日早些起来,朕带你去个地方。”

  “去个地方?”顾池的眼睛亮了亮:“我可以出去?”

  “前提是跟着朕。”李烨抬手把他往外面推。

  顾池不愿走了:“陛下,我们去哪?”

  “明日再说。”话声未落,顾池被他推出了门,“咔吧”一声,门里头落了锁。

  顾池站在寒风里,仍有些激动,李烨居然主动说要带他出去!

  这是不是说明李烨已经比较信任他了?

  会是带他出去玩吗?顾池想了想,感觉血迅速冷了下来。

  不,不可能。李烨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应当是有正事要办,只怕别是要有什么事端。

  第二日,顾池惴惴不安地出现在了饭桌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子——自从顾池上过桌一次,李烨每次在这边吃饭,都会给顾池添一双筷子。

  他哆哆嗦嗦地夹起一只小笼包,沾了沾辣椒却没入口:“陛下,咱几时出发?”

  李烨放下勺子,将口中粥米咽了下去,才道:“吃过了饭就去。”

  顾池低下头默默盯着桌子,又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陛下……那个……就咱两个去吗?”

  “嗯。”李烨抬起眼:“不喜欢笼包?”

  这是大清早上侍人跑去城中一家叫苏食记的包子铺买来的,这家的包子在京城中已经营百年,其皮薄馅大,汁水丰富,颇有一番风味,就算跟御膳房比也是不遑多让,平日里顾池最是喜欢了,一人就能一口气吞下一整提。

  “喜欢……”顾池夹着那只快要掉下去的包子,喃喃道。

  “……”大清早上又在瞎想什么?李烨看他一眼,决定不去管他,默默低头用膳。

  又过了一会儿,顾池目光呆滞地抬起头,问了他今天早上第三个问题:“陛下,你怎么换衣服了?”

  平日里李烨多是穿着淡金色的长袍,或是靛青色的劲装,上面代表天子的五爪龙纹若隐若现,而今日李烨却穿着一身银白色的云纹长衫,跟个谁家跑出来的小公子似的。

  李烨道:“既要出门,那便不必太过招摇——你怎么还不吃?”他看着顾池筷子上那只摇摇欲坠的包子:“都要凉透了。”

  顾池垂下头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到底想说什么?”李烨吃完了,端端正正坐在对面看着他,也把顾池眼下的乌青看进眼里。

  顾池三两口把包子吞下去,犹豫再三道:“陛下……咱到底要去哪儿啊?”

  “……绕了半天,你只想问这个?”

  顾池眼巴巴地瞧着他,可怜极了。

  李烨心头有一股恶意生上来,他扬起嘴角:“不告诉你。”

  “啪”的一声,顾池手里的筷子被他按断了,他一脸幽怨地盯着桌子:“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李烨揶揄道:“顾爱卿往日可是能吃八只包子。”

  “今日不同往日。”顾池一口气灌下眼前的米粥:“走吧。”

  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到了面前才能仔细想办法。

  于是乎,直到下马车前,顾池都是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马车上没有窗,掀开帘子倒是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但李烨不知为何竟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他坐在对面盯着,顾池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根据外面传来的声音判断,他们似乎从什么荒郊野外,一直驾车到达了城里,这边好像还挺热闹,外面来往的马车声,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又过去十几分钟,马车终于停下了,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大公子,二公子,我们到了。”

  顾池心道,这称呼还挺有意思。

  李烨睁开眼,率先掀开帘子,对顾池道:“走吧。”

  顾池深吸了口气,俯身下车。

  他踩着台阶小心翼翼爬下来,一转身,巨大的朱色吊脚楼出现在顾池的面前,其楼宇层层叠叠,屋角间挂着长长短短的红色帷幔,竟有十几米高。

  他们正站在这片楼宇阔绰的雕花门前,两根石柱分立左右,其上磕着蛇狐兔莺,竟然是鎏金的,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牌匾,上书“群英天下”四个大字,看上去颇具风雅。

  顾池表情越发疑惑:“陛下,我们来茶馆干什么?”尤其这个茶馆看起来还透着几分诡异。

  李烨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诧异地向身后的马夫确认道:“这不是京城新开的那家群英楼吗?”

  马夫点点头:“公子,正是。”

  顾池伸出头:“什么?群英楼?这儿不是茶馆,是戏楼?”怪不得一副花里胡哨的样子。

  “回二公子的话,不是戏楼也不是茶馆,是花楼。”

  这下怀疑自己聋了的人换成了顾池,他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花楼?!”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停住脚,向顾池看过来。

  “……”顾池不动声色地用宽大的袖子遮了遮自己的脸,一边放低声音对马夫道:“搞错了,这肯定搞错了,我们又不是来这种地方的,陛下的事情你也敢不放在心上,该当何罪?”

  马夫茫然地睁大了眼:“啊……可是这不就是陛下说…”

  “说什么说?”顾池绕到他身边,指着眼前的“群英天下”的牌匾:“这是花楼,花楼!你怎么把我们带到花楼来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烨忽的出声:“不是你一直吵着要来逛花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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