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厉鸿如此悲戚愤怒的模样，杨家兄弟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这厉鸿果真是被逼得如此，才不得已误入歧途当起了强盗。
杨宸无奈摇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却也不知道如何劝慰，毕竟他们并非亲眼所见，厉鸿所说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杨宸，今日拦截你实乃无奈之举，我早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我兄弟。”
厉鸿双眸微闭，对于手掌上的刺痛丝毫没有在意，半晌才缓缓睁眼看向杨宸，声音嘶哑低沉，眼眸中满是诚恳。
他已经失去二十多个兄弟，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哪怕是用他自己的命来换都行。
“这个我也帮不了你，但……”
“宸哥，杜老来了。”
杨宸苦笑不已，但话还未说完，杨溜子便是带着杜云晁走进。
“杨宸小子，突然把我从学堂中唤来所为何事？”
杜云晁此时已经没有那种邋遢的形象，身着青色长衫，面容红润留有长须，俨然一副和蔼可亲的教书先生，丝毫没有那种官场上的盛气凌人。
沧桑眼眸扫了眼厉鸿，转而对杨宸疑惑问道。
“您是……杜老？”
杨宸还未开口，厉鸿却是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杜云晁，身形颤抖，但却很是不确定地沙哑道。
闻言，杜云晁眉头一皱，并未回应，而是看向杨宸。
“不错，这位便是杜云晁杜先生。”
杨宸笑而点头道，起身抬手示意杜云晁落座。
“您，您真是杜老……”
厉鸿还是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杜云晁，心中思绪翻涌。
他见过杜云晁的画像，也听说过杜云晁的事迹，但却从未见过真人，故此他虽万般激动，但却不敢肯定眼前这人就是那为民请命，一心为民的杜云晁先生。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杜云晁。”
杜云晁看了眼厉鸿，神色平静开口，说罢看向杨宸有些没好气地道：“你这小子就不能让我安度晚年，没事总来找我干嘛？”
自从当了教书先生后，他那为国为民的心也逐渐埋藏起来，看着那些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孩童他才明白，与其忧国忧民，还不如好好培养下一代。
至少看着那些孩童快乐长大，他也无愧于本心 。
“杜老是这样的……”
杨宸苦笑一声，旋即便是与杜云晁说了厉鸿的事。
“你与我说这些没用，现在的我不过一介行将就木的布衣而已，管不了那么多。”
听完杨宸的解释，杜云晁摇瑶头，看向厉鸿，眼中闪过无奈：“你们此等做法虽能短暂庇佑百姓，但绝非长久。”
说到这顿了顿，轻叹一声继续开口：“况且官商勾结以成定律，即便是你能杀一个两个，后面还会出现三个四个，甚至更多，你们此举，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杜云晁的话很直白，甚至可以说字字戳心，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是实话。
因为在他看来，厉鸿他们的行为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仇恨而已，如同小孩子过家家，根本就无法造成半点影响。
“杜老，求您给我们指条明路。”
厉鸿听后扑通一下跪倒在杜云晁面前，眼中满是哀求。
他岂能不知道杜云晁的意思，或者说他其实早就意识到，只是他们不愿承认而已。
“哎……”
杜云晁摇头，一声轻叹不再言语。
别说是现在，即便是他在朝为官的时候也管不了这个，毕竟他们终究是走入歧途，在挑衅大康律法。
见状，厉鸿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我且问你，你可有伤过百姓？做个伤天害理之事？”
半晌，瞧得力鸿如此模样，杜云晁终是于心不忍，看了眼神色平静的杨宸，转而沉声问道。
“没有，我厉鸿发誓，之前所言句句属实！”
闻言，厉鸿原本万念俱寂的神色顿然浮现神采，急忙直起身来，举手发誓，眼中满是希冀。
“既如此，或许杨宸小子能帮你，至于我，我现在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教书先生而已，故此我也无能无力。”
瞧得力鸿不似说谎的样子，杜云晁微微颔首，有些无奈地道。
想他杜云晁居然有朝一日居然还要依靠一个年轻人，心中不免就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这些日子他虽没有走出学堂，但听到不少关于杨宸的事，也知道杨宸对百姓做的事，渐渐地他也逐渐认可杨宸。
虽然这小子胸无大志，但至少能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这也足以。
“杨宸？”
听到这话，厉鸿有些不敢相信，缓缓转头看向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眼中满是怀疑神色。
连杜老都解决不了的事，杨宸一个双十年华都没有的少年能解决？
虽然他知道杨宸与林县令的女儿关系很好，可一想到林学峰那刚正不阿的性格，估计是那位县令千金的话都不好使。
“杜老太抬举我了，我可没说一定能帮他，况且我是商人，要是帮了他哪天来打劫我，岂不是……”
“只要你能救我兄弟，我厉鸿发誓绝不会再做强盗，重新改过，哪怕是这条命给你，我厉鸿也在所不惜。”
杨宸谦虚摇头，但话还未说完，便是被厉鸿急切的声音打断，眼中中满是诚恳和坚定。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杜老如此看重杨宸，但如今唯一能救出他兄弟的机会就在眼前，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也愿意一试。
“态度倒是不错，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商，你是盗，本来就是敌对关系……”
“那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厉鸿定当义无反顾。”
杨宸嘴角上扬，但还是摇头，而厉鸿则是看了眼微微颔首的杜云晁，急忙坚定开口。
闻言，杨宸笑容更甚，眼中闪过异芒，突然开口：“那你现在就去自首。”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瞬间寂静下来，接着便是沉重的呼吸声。
“你在戏弄我……”
“不想救你兄弟就算了。”
沉寂少许，厉鸿面色骤然愤怒，死死盯着杨宸嘶哑怒吼。
但杨宸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神色一滞，怒气瞬间消散，颓废无比地坐在地上。
“理由？”
“看来你确实不想救你兄弟。”
杨宸嗤笑一声，起身便是准备离开。
见杨宸居然真的准备离开，杨家兄弟顿时急了，想要开口，却被杨宸眼神制止。
“好，我答应你。”
就在杨宸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厉鸿有气无力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气力都被抽空般。
而杜云晁见状，却是摇头失笑。
杨宸年纪是小，但就这份定力和心智，却远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
杨宸嘴角上扬，转身将厉鸿扶起。
“放心，我杨宸说到做到。”
“多谢。”
厉鸿岂能还不知道这是杨宸在试探自己，心中苦涩的同时，又满是心悸。
如果自己当真贪生怕死，或许今天就真的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先别急着谢，我虽答应帮你救出兄弟，但你或许会受些苦，甚至是牢狱之灾，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杨宸轻声一笑，对着重情重义的男子倒是尤为欣赏。
如今这个世道，这种人已经很少了。
“嗯，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厉鸿苦笑，看着眼前年轻的少年不禁心神复杂：“我输得不冤。”
从开始逃离宁州的时候，他就知道无法逃脱官府，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少年手上。
“行了，我还得回去收拾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家伙，没事别来打扰我。”
杜云晁起身，带着笑意深深看了眼杨宸，旋即没好气地说了句，便是往外走去。
“二虎，去送送杜老。”
“不用，我这老骨头还没散架，走得动。”
留下一个苍老却挺拔的身影，杜云晁缓缓下楼。
而厉鸿看着这一幕，心中思绪万千。
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杜云晁如此人物为何会甘愿蜗居在此，杨宸又是如何招揽到杜云晁的？
“好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住，不管林县令问什么，你都按照我说的来。”
“嗯。”
厉鸿点头答应。
他不相信杨宸，但他相信杜云晁，为了救出兄弟，他愿意赌一把。
杨宸并未急着教厉鸿说辞，而是带着他往县衙走去。
在路上顺便就说好，如此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大人，杨宸又来了。”
县衙中，秦裴一脸古怪地走到林学峰面前，轻声开口。
“又来了？ 这小子想干嘛？”
林学峰神色一愣，满脸疑惑。
“他好像把猛虎帮的帮主给擒拿了。”
“什么！”
听到这话，林学峰顿然直立而起，不喜反惊。
这上午才制定计划，杨宸下午就把人抓来了？
确定不是在逗他这个县令？
还是说杨宸已经有通天手段了？即便是让他这个县令都头疼的强盗，就这么轻易被擒拿了？
“带他们过来。”
沉吟半晌，林学峰沉声开口。
他自然是不相信杨宸真有什么通天手段， 但既然杨宸带人来，他自然要见见，毕竟他可是了解杨宸的，万不可能带个假的来。
“是。”
秦裴答应一声便是转身快速跑出。
“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林学峰眉头紧皱，不明白杨宸这又是搞哪一出，在房间来回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