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振华面色深沉,眼神复杂,又貌似有些纠结。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而逝,唐笙不经意脑补很多电视剧里父母逼迫儿媳离开他们儿子的桥段。
季振华特地找她,如果不是替宋安娜道歉,应该就是替她赶人了。
“唐笙,你不要记恨安娜。”
短暂的沉默后,季振华终于开口。
嗓音晦涩,欲言又止。
菜单静静搁置在桌面,包厢就着窗边,正值中午,外面车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很吵闹。
唐笙手边是提前上好的茶水,她其实有点渴,想到季君殇唠唠叨叨叮嘱在外面不可以乱吃乱喝,她被说得几乎有阴影,忍着没喝水。
思考一会后,还是抬起头,直视这位即便稍显落魄也依然威风凛凛的长辈:
“宋女士三番两次羞辱针对我,如果没有需要我不得不原谅的理由,我还挺介意的。”
记恨这个词太重了,她只说介意,表示她的确在意。
季振华听出了她话里的谦让,一时间,老脸微臊,后面那些话,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季君殇从一出生,他跟宋安娜便没管过。
他是早产,幼小的时候喝奶粉长大,体质不好,隔三差五生病。
这些事,他都知道,却不曾过问。
甚至,如果不是后面月份大,又面临早产,能不能出世都很难说。
君殇是一个被他们夫妻放弃又抛弃的孩子,这些年,除了给了他生命,他们从未尽过父母的责任。
但那条命,孩子三年前已经还回来了。
如今,他哪还有资格掺和他的事情。
何况,君殇很喜欢眼前的女孩,真要拆散他们,那小子不得找他拼命。
可是,家里那个,也整天吵闹不休几乎要了他的命……
季振华头疼地柔柔眼角,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抽风了,居然真的跑过来。
无奈叹息一声,
“抱歉,是我的错。连累了安娜,也连累了你们。往后,安娜如果再做出类似的事情,我希望你和君殇别跟她计较,她本性不坏。”
没头没尾的话,唐笙压根听不懂。
季振华貌似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单方面告知。
他毕竟是个长辈,不好意思在晚辈面前揭露自己过去的劣迹斑斑。
但唐笙还是敏感地重点关注了那句“是我的错”……
她微微蹙眉,季振华做错了什么?
莫不是因为他宋女士才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可即便这样,稚子无辜,不该让季君殇为他们的错误买单。
唐笙抿唇不语,没答应他。
气氛陷入尴尬,季振华没能完成宋安娜吩咐的事情,心情也不美丽。
又是一阵安静,就在唐笙差点起身告辞时,季振华再次开口了:
“君殇……你出来这么久,他不担心你?”
唐笙有些好笑,明明是他自己想见季君殇,干嘛拿她当借口。
她故意不点破,略带情绪地说:
“我们早上吵架了,他现在应该不想见到我……”
话刚说完,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确定?”
咬牙切齿的语气,恨不得当场咬她一口。
唐笙觉得脖子有点凉,缩了缩肩膀,回头,一脸无辜地望着面色黑黑的男人,理直气壮地道:
“我不确定。”
当面耍无赖,季君殇气笑了,长臂拉开椅子,大刺刺地坐在唐笙旁边,染着笑的眸眯了眯:
“你刚刚说,我们早上吵架了?”
唐笙斜他一眼:
“难道没有?”
居然说她长得像包子,可笑,怎么可以用白白胖胖的包子形容瘦瘦美美的仙女!
不吵简直对不起她这张脸。
季君殇跟她对视,摇头说:
“我没吵。”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
不满的语气难掩娇嗔,没什么威慑力。
季君殇好脾气地捏捏似乎又圆润了些的脸蛋,一副大度的语气:
“无理取闹你也是我媳妇,我又不嫌弃。”
“你信不信我连午饭也不吃了?”
“没关系,你早上吃得比平时多,估计不到晚上不会饿。”
唐笙被噎住了,狗男人早上变着花样喂食,她的确吃了平时一倍不止的早餐,肚子确实不饿。
季振华看着两人娇声软语的斗嘴,恍惚想起了结婚之初的他和宋安娜。
宋安娜是正统的豪门千金,漂亮,娇贵,傲慢,但也有小女人的一面,爱撒娇,时不时耍点小性子。
直到,怀孕后,她突然性情大变,性格中不好的一面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法忍受。
那会,他年轻,血气方刚,不如如今这般成熟稳重,酿成大错……
可其实,他的妻子,也曾是娇声软语的小女人。
心中酸涩,季振华眼眸暗了暗,沉声道:
“君殇,你怎么能用子弹吓唬安娜,她是你妈!”
季君殇眉眼微动,嘲讽地勾唇:
“如果她不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收到的就不只是警告那么简单。”
季振华不喜欢父子针锋相对的局面,下意识蹙眉:
“既然知道她是你妈,你应该多让让她,别总是跟她作对。”
闻言,季君殇面色更冷,眼中锋芒毕露,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诮:
“让到什么程度呢?让出媳妇,孤独终老吗?”
宋安娜安排他跟林婉婉见面,为的就是赶走唐笙。
季君殇情不自禁握紧唐笙的手,目光森冷地盯着季振华,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与厌恶,让唐笙有种其实比起宋安娜,他更讨厌季振华的错觉。
“第一次见面,你老婆打了我老婆,你沉默不说话。
这次,依然是你老婆挑衅在先。你搞不定自己女人,跑到我这里来说教,谁给你的勇气?
你看,人心都是偏的,你也知道一个劲的维护自己老婆,不惜伤害我的老婆。凭什么我就不能?
季先生,当初选择抛弃我的是你们,所以,以后,别拿亲生父母说事。
你们过去没管过我,未来,没资格管我。
我已经警告过宋女士,她让你过来。
那么这一次,我也顺便警告你。
我耐心有限,别再来烦我。你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最后一句话,让季振华面色微变。
他一直以为,过去那些事,处理得很干净。却不想,儿子早已知道,而且毫不留情地当众揭出他丑陋的一面。
季振华灰头土脸地离开,唐笙仰起脸蛋,怔怔望着季君殇,眨巴眼睛说:
“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季君殇当然知道她要问什么,她是他的妻子,有些事情,她有权利知道。
“在我这里,没有你不该问的问题。”
“刚刚那位季先生,年轻时候是不是……出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