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显然歇斯底里的哭过,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红肿的眼睛仍在掉眼泪,一边说着作势就要跪下来。
唐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没让她跪下去。
心里很复杂,很乱,还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谈多爱,陆一鸣是她真心真意喜欢过的人。
他出卖背叛她这一点,罪无可恕,永远都是。
她也说过,他们之间,除了这笔账,其他一笔勾销。
也就是说,陆一鸣于现在的她而言,是不相干的人。
她没责任也没义务,要去探视一个将死之人。
可松开陆母,她莫名的心慌。
唐笙纠结了会,平静地对陆母说:
“你先去休息区坐一会,我要跟我老公打个电话。”
唐笙愿意妥协一步,陆母这下不敢不识好歹,连忙退到一步:
“哎,好好好,小笙你打你打,我去那边等着。”
看着如此卑微的陆母,唐笙心情五味杂陈。
人性都是自私的,陆母为了陆一鸣才对她百般谦让。
但不得不承认,她对陆一鸣的那份母爱,很伟大。
她的妈妈……
唐笙闭了闭眼,电话里传出季君殇的声音:
“想我了?”
“嗯。”
“下班没?我现在走不开,可以让秦风送你过来。”
唐笙没问他在哪,低低的声音说:
“陆一鸣的妈妈来找我,说他……快不行了。”
“然后呢?”
“她说陆一鸣想见我,希望我去见他一面。是真的吗?陆一鸣真的……”
沉默……沉默……
唐笙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交往过且认识四年的人,跟其他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总归不一样。
当然,这种感觉,早已无关情爱。
她不希望季君殇误会,也相信季君殇已经明白她的感情,但是,还是心情忐忑。
良久的沉默后,“是真的,你舍不得?”
“没有。”
唐笙几乎瞬间接话,她退到玻璃大门后,望着即将迎来黑夜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很压抑:
“真的没有舍不得,就是,我想过哪天把他灌醉扔给一个叫鸭子的富婆。但是,我从没想过要他死。你,明白吗?”
生命只有一次,不能重来。
没有谁,可以轻易夺去另外谁的生命。
“我允许你去,相应的,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再次传来的声音,明显轻快很多。
唐笙感激涕零,小脸十分认真,严肃点点头:
“嗯,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在所不辞。”
“成交,我不仅让你去,我还有办法救活那小子的命。不过,等他活过来后,你要记得实施你刚刚说的话。还有,让秦风陪你一起去。”
“嘟嘟嘟……”
电话挂断,唐笙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让她亲手送陆一鸣当鸭子?
额……老公棒棒哒!
唐笙答应跟陆母去医院,没跟她乘同一辆车,坐着自家的悍马,一路驶向洛城一院。
陆一鸣的病房很好认,门口有陆家保镖守着,衣服上有陆家保镖的标志图案。
陆母走到前面,推开房门,奔到床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鸣?儿子,醒醒,你不是要见唐笙吗?她过来看你了,快醒醒。”
唐笙没见过将死之人,想到陆一鸣之前的状态,预想过他会不好,亲眼一看,才知道有多不好。
年纪轻轻的生命,毫无生息地躺在白色病床上。
即便不如季君殇惊艳,也依旧算的上英俊的面色形容枯槁,双颊瘦得颧骨往外凸。
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眼周蜡黄蜡黄,凹下去一大块。
他带着鼻氧管,唇色黑紫黑紫的,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听到“唐笙”两个字,枯枝落叶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此刻的陆一鸣,连睁眼睛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极其费劲。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虚弱的男人,昨晚有力气那般疯狂?
陆母气得心在滴血,早知道,早知道她昨晚就该闯进去。
她怎么会以为陆一鸣是在发泄呢,那根本就是剥夺他最后的生命之力。
慕盈盈,你好歹毒的心!
唐笙站在床边不近不远的位置,没说话。
等到陆一鸣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珠子搜寻好一会才找到她的方向。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唐笙心口盘踞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因为,那双空洞无光,僵硬着没有任何动作的眼睛,在对着她笑。
温柔的,愧疚的,怜惜的,后悔的,以及满足的,全部呈现在那几近浑浊的眼睛。
蓦地,她看到一滴泪,从陆一鸣眼角滑落,顺着干枯瘦黄的皮肤,埋入他的发丝。
唐笙站在原地没有动,眸光浮动,好一会才深深吸口气,对他说:
“你不会死的。”
话一出口,男人眼中的笑意更深,仿佛一瞬间得到了救赎,暗淡中透出一抹光。
唐笙也笑了笑,风轻云淡的笑容将往事也冲淡许多,轻轻道:
“错了就是错了,如果没有被原谅,你仍然背负罪孽。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你。所以等你好了,你欠我的,我会讨回来。”
“笙……儿……”
低低的,沙哑到几乎听不出来声音,只能凭嘴型和气息判断出来的两个字响起,唐笙心中一疼,她想,她或许原谅了他。
陆母趴在床上痛哭:
“一鸣,你一定会没事的,你爸爸去厉家求情了,只要厉瑾年愿意帮忙,你肯定没事。儿子,你别害怕,妈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黄泉碧落,妈都陪你去。”
唐笙不忍心看这样的场面,背过身去,却忽然愣了下。
背后,齐兰和慕盈盈母女正站在那里。
她俩看到唐笙也有些意外:
“怎么,余情未了?”
唐笙没搭理慕盈盈,而是看向后面默默朝她走过来的秦风。
陆母从昨晚就已经知道,是齐兰母女害得陆一鸣变成这样。
听到慕盈盈的声音,她整个人差点崩溃: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母女不得好死,一鸣若有闪失,我要你们陪葬。”
慕盈盈看着陆母满脸鼻涕和眼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阿姨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你记清楚,一鸣哥如果会死,那也绝对不是我害死的,而是,”
轻飘飘的视线睨过去,冷冷吐出一个字:“你。”
唐笙刹那间朝慕盈盈看过去,对于一个将儿子命看得比自己命更重要的母亲来说,这话简直诛心。
陆母气得快要晕过去,指着慕盈盈骂:“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下毒害的一鸣!”
“我没胡说啊,我手里有解药,可以救一鸣哥。”
慕盈盈漫不经心地翻着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签了这份文件,将你们名下的股份都给我,我就给你解药。”
她摊开掌心,手里赫然是上次给唐笙一模一样的药瓶。
见陆母饿狼扑食般急红了眼,慕盈盈得意地笑了笑,在她快要碰到她时,忽然收了手,带着明显恶意的眼神傲慢地转向唐笙: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打唐笙,十巴掌,然后把她的脸划烂。那么,这颗解药就是你的了。”
说完,脸上露出阴险得意的狠厉。